而林靜,站在講台上,沐浴在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像一尊帶來毀滅與秩序的女神像。
“死亡?” 林靜看着台下那些被恐懼扭曲的臉,嘴角竟然又勾起一絲近乎神聖的微笑,聲音恢複了那種奇異的平靜韻律,“我從不怕它。這具軀殼的消亡,不過是‘淨化’理念傳播的起點。我将成為一個符号,一個信仰,在灰燼中重生,在每一個向往‘本源’的靈魂裡紮根。宇宙深處?那或許是我的歸宿,去見證真正的永恒寂靜,那才是‘純粹’的終極形态。我期待着。”
她的眼神越過驚恐的學生,仿佛穿透了牆壁,望向無盡的虛空,帶着一種殉道者般的狂熱憧憬。
頻道裡一片死寂,隻有電流的嘶嘶聲和隊員們粗重的呼吸。
“瘋子……” 章齊樂的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是憤怒,也有一絲面對絕對非理性時的戰栗。
内線通訊(僅淩木與陳默)的指示燈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陳默的聲音,壓抑着某種劇烈的情緒波動,在淩木耳中響起,帶着技術兵特有的冷靜分析,卻掩不住底下翻湧的驚濤:“……邏輯自洽到極緻。她的恐懼阈值……趨近于零。生物信号監測……無顯著波動。她是真的……在擁抱死亡。這他媽……” 他罕見地爆了粗口,聲音裡透着一股被颠覆認知的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敬意。
淩木沒有立刻回應。她的手指依舊穩定地搭在扳機護圈上,單兵屏幕裡,林靜那張平靜而狂熱的臉被清晰地放大。那是一種超越了世俗恐懼的絕對“信仰”,一種将自我徹底獻祭給扭曲理念的“純粹”。
這“純粹”,曾在象牙塔的迷思中對她和陳默閃現過誘惑的光暈。此刻,它以最極端、最恐怖的方式呈現在眼前,帶來的不是厭惡,而是一種直面深淵時,對“存在”本身的巨大沖擊和……一絲詭異的、對“極緻”本身的敬意。
“收到。” 淩木的聲音在内線響起,同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隻有最深處的一絲微不可察的共鳴震顫,“她活在……自己的真理裡。無懈可擊,也……無路可退。”
就在這時,後方的指揮頻道強行切入,鐵路大隊長那沉穩如山、卻帶着不容置疑權威的聲音響起,斬斷了所有紛亂的思緒:
“所有單位注意,行動暫停!重複,行動暫停!”
“滲透組、突擊組、技術組,立刻進入核心區域待命,建立外圍封鎖!非必要,不得進入!”
“狙擊手保持原位待命!”
“淩木!” 鐵路的聲音直接點名,清晰而沉重,“由你,進入階梯教室,正面接觸目标‘白鴿’。任務目标:一、盡可能拖延時間,吸引其注意力。二、利用對話,尋找其心理防線的任何細微松動或暴露破綻的瞬間。三、為最終清除創造條件。記住,你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剩餘人質安全!完畢!”
命令像冰冷的鐵錘砸下。
“滲透組收到,向目标靠近中!” 蕭知著的聲音帶着遲疑,但動作沒有絲毫遲疑。
“突擊組收到,靠近中!” 齊桓的聲音沉重。
“技術組收到,保持遠程監控!” 陳默的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冰冷理性。
沉重的腳步聲迅速停止走廊盡頭,特種兵們的呼吸幾不可聞。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隔絕,隻剩下階梯教室内令人窒息的死寂,講台上那個手持死亡開關和兇器的女人,以及……門外陰影裡,那個即将獨自踏入這絕境的人。
淩木緩緩從冰冷的管道外沿退下,動作流暢而無聲。她檢查了一下腰間的配槍,将喉麥調整到最佳狀态,深吸了一口彌漫着硝煙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氣。
她的眼神深處,最後一絲波動徹底沉入寒潭。取而代之的是淬火般的絕對專注,以及一種孤身踏入猛獸巢穴的、近乎虛無的平靜。那玩世不恭的獵豹收起了所有慵懶,此刻隻剩下最純粹的、準備撕裂或…被撕裂的戰士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