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七笑得更大聲了:“我要你的錢才有鬼了!”
笑出來後她心中千奇百怪的顧慮就都流走了,去握住謝懷靈的手。謝懷靈冷不丁被牽住,看見朱七七輕咬朱唇,吐出一口氣問她:“你實話說給我,你這幾日是不是生我氣了?”
“不是你在生我氣?”謝懷靈問她。
朱七七啞口無言,張着嘴呆了幾秒,的确也不能否認,她一拍謝懷靈:“我想來就氣!沈浪什麼也不和我說瞧不起我,我還吃了那樣的苦,被救出來你還說是我的錯……可是……”
可是緩過勁來,知道沈浪并非不喜自己後,發現是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她性格風風火火,明白問題在自己身上,雖好面子,但在大是非面前也沒有不敢認的。
“我又不隻罵了你,沈浪也罵過了,這事兒就過了吧,但下次就真不去撈你了。”謝懷靈被她拍得往後躲,但手被牽住也躲不掉,“疼疼疼……再莽撞吃虧的也隻有自己,可上點心吧。至于沈浪怎麼看你,你不如直接去問他,大不了沒得到你要的答複就一壺開水潑他,潑到滿意為止。”
朱七七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談正事的表情破功了,捂着嘴直笑:“那潑不到,誰追得上他呀,一個轉眼的工夫我就要找好幾個月才找得到人。”
她又與謝懷靈好成了之前的樣子,走前帶走了代寫的清單,誇下海口說就全都包在她身上,不出三天都給她送過來。
謝懷靈瞧她的樣子,又和她說了件東西。
朱七七“咻”地瞪眼,不敢置信地瞪她:“這要從哪裡弄,這也不是初夏的時候啊。”
謝懷靈一攤手,說:“就是沒辦法嘛,問問你。”
“好你個謝懷靈,成心為難我。”朱七七将清單折好,這方面她思路倒也靈泛,“且先瞧着吧,哼,難不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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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掃落葉,纖雨輕時節。
一日初晨,便見天垂細簾,沾衣欲濕,吹面而寒,雲氣濕而聲延綿。
蘇夢枕聽着雨聲,金風細雨樓攏着紗般的水霧。他尚未用過早膳,就已經在案上鋪滿了文書,公務是永遠都做不盡的。
執筆批了幾份,樓外的雨越下越大,細雨的氣味湧動到了鼻尖,很快就要傾盆,樓外的景象皆身披看不真切的水色。肺間又有些發疼,蘇夢枕披上大氅,楊無邪叩響了門。
楊無邪不是來彙報的,盡管他還抱了一手的文書。他快步進了書房,道:“表小姐的侍女來了。”
蘇夢枕筆下不停,又蓋了個章:“什麼事?”
楊無邪似是也自知古怪,說道:“表小姐請您去用膳,隻要您一個人去。”
這是件很稀奇的事,也是十餘日來謝懷靈的唯一一個消息,蘇夢枕停下了筆。他記得謝懷靈的話,常常會想起,她說“會來請他”。這話說得古怪,又沒頭沒尾,但他竟為之萌生了一種等待狂風暴雨的、不明不白的感情,仿佛他要去死戰一場,又仿佛六分半堂遞來了鴻門宴。
可又是不同的,但又要從何說起呢?
蘇夢枕将筆挂回筆架上,擦拭指尖的墨漬,問道:“她這幾日做了什麼?”
楊無邪細緻地回:“表小姐在裝點自己的卧房,與朱七小姐見了兩面,第二面就在四日前,朱七小姐給她送去了些東西,隻是一個爐子,一兩壇酒。”
“我去一趟。”蘇夢枕裹緊了他的衣物。
寒風絲絲縷縷地要往他身上灌,雨是無止盡的越下越下,他孤身一人踏入了黃樓。那一刻他冥冥有感,狂風暴雨和電閃雷鳴,很快就會來,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