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了什麼??”商洛的語氣是陰冷的。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緊抿的唇角隐約透出一股深深的惡意。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阮清甯毫不畏懼地對上了他的目光。
按照商洛的秉性,定會跟她争個高低。
但他一反常态地什麼也沒說,而是直接從袖中掏出幾張靈符。
符首無火自燃,黑色的火焰在符文流轉的符面輕輕躍動。
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此刻他實打實地動了殺心。
喲,這小子長能耐了!阮清甯上下打量着他,啧啧稱奇。
商洛本以為,兩人即将拼個你死我活,誰知阮清甯掏出了她的殺手锏。
當她臉上露出那标志性的友善笑容時,他心中立刻大感不妙。
無恥!竟然是……
當然是銀票啦!
商洛心中破口大罵!
開玩笑,一個成熟的債主怎麼會意氣用事呢?
當然得有債主的自覺。
傻子才跟這欠了她将近千兩的窮酸天師動刀動槍!
數日相處下來,阮清甯已将他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眼下一出手,就準确無誤地點中了他的死穴。
小子,你以為你中邪了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人心的險惡!
可惡的有錢人什麼也沒說,隻是“嘩啦啦”愉悅地翻動着她的錢。
負債千兩的天師商洛,立刻僵在了原地。
死去的記憶精準地攻擊了他!
他可以對任何人拔刀相向,但那個人不能是他的債主!不然就會淪落為欠錢不還的可惡癟三,在人類社會信用直接破産,然後社會性死亡!
“哦,商洛嘛!那個欠錢不還的無賴!”
他已經能猜出,周遭的人會如何形容他。接着,他們會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他,再彼此對望,會心一笑。
商洛一想到那個畫面,就感到滿滿的窒息。
他強烈的自尊心也不容許他幹出這事。
兩人在田地間沉默對峙。
一陣冷風吹來,将空氣中濃郁的死氣吹散了不少,也将商洛發熱的頭腦吹得清醒了一點。
就在他思索如何應對時,阮清甯做出了下一步動作。
她揚了揚手中的錢,用看窮鬼的眼神斜睨了商洛一眼(某人自己腦補的)。
商洛大怒,可惡,竟如此嚣張!
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通過萬惡的金錢、還有債務打壓他!
他悲憤至極,很想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惡人,誰知還沒想出辦法,身體先一步做出了決定,下意識地就對阮清甯妥協了。
看着那快要熄滅的火焰,阮清甯出言嘲諷,“怎麼,打算用這點鬼火燒死我?”
商洛手癢想打她,可手中那點負隅頑抗的火苗,也像是産生了自己的意識,“噗”地一下就熄滅了。
商洛:……
阮清甯猶嫌不足,繼續輸出,“你一個正經的天師,什麼時候學的旁門左道?”
商洛:“你在說什麼鬼話?”
“鬼火啊,誰家天師會搞這種東西?”她語氣相當自然地說道。
商洛激動地辯駁: “這不是你教我的嗎?還有,昨晚明明說好了要燒死這邪物,事到臨頭莫非你反悔了不成?”
“哼,你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和這些邪祟蛇鼠一窩!”
阮清甯訝異地挑了挑眉。
她收好銀票,眼神平靜地看着他:“你再想想,我們昨晚怎麼說的?”
商洛:“哈?”
阮清甯:“看來你年紀輕輕,記性卻不太好呢!”
“我明明說的是讓你趕緊封鎖此地,然後該上報就上報!”
商洛立刻用一種,你在開什麼玩笑的眼神看她。
誰知片刻後,另一輛牛車火急火燎地趕到了王家村中。
“哎喲,小其啊,慢點慢點,我老人家快受不了了!”錢天師的聲音遠遠傳來。
“錢、錢爺爺,您再、再忍忍,我們,我們看完後,得趕緊上報給……”陳其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着急。
“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錢天師搖頭歎氣。
聽到他們的對話,商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渾身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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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昨日深夜時分。
“太好了,”阮清甯打了個哈欠,“那還等什麼?洛兄,快去睡吧!然後明天早點去王家村布下陣法,把那兒封鎖了。”
“小其,明天你去将這事上報給錢天師,他不是暫代府主的職務嗎?”
陳其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剛剛阮清甯的一番吹捧,讓他真以為商洛能順利解決此事。
阮清甯流露出怪異的神色。
“想什麼呢?”
“這東西疑似傳說中的生物,我們這種小魚小蝦怎麼對付得了?”
“再者,這東西剛出現沒多久,我們就這麼湊巧,随手一翻就在書裡翻到了它,這不明擺着有問題嗎?”
“得多傻才會被騙?”
“趕緊洗洗睡吧!”
“不說了,阮府的高床軟枕已經開始召喚我了。”
阮清甯飛一般地轉身,隻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便飄然離去。
陳其呆呆地目送着她,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很快,他也打了個哈欠。
拉了大半夜的肚子,再加上困倦疲勞,導緻他再也堅持不住,直接在書案上趴着睡着了。
商洛的記憶卻在這裡出現了偏差。
現在,那些偏差上掩蓋着的迷霧散去,他看到了事情真實的樣子。
寂靜無聲的夜晚,天師府中隻響起他一人的腳步。
哒、哒、哒……
他提着一盞燈籠,穿過回廊,走入偏僻的藏書閣裡。
推門而入時,上面落下滿滿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