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屏上,青年的眼尾有淚珠滑落,啪嗒啪嗒的停不下來。
嘴還在一動一動的念叨着什麼。
他總要過來看看吧,看看有什麼需要。
小時候淋雨第二天都能活蹦亂跳的人到了大學裡,一場秋雨就能躺一個星期。病恹恹的熬着。
長長的走廊,留下的壁燈微弱拉長着身影,微不可查開門聲就那麼措不及防的響起。
是的,沒有鎖門。
就算鎖了又怎麼樣呢?
呼吸聲沉重,貼近靠近,一張一合的呼喚,是一個很輕的媽媽。
虞汀白自然道:“你的門沒有關,燈也是,我來看看。”
甯亦輕緩的眨了一下眼睛,是這樣嗎?記得不太清楚了。
腦袋裡的高溫使得甯亦的意識變的昏沉,眼睛半阖着,等到醫生來的時候,已經完全陷入了昏睡。
閉眼他,他還在想,他是真的都忘了?
半張臉貼着被子,頭低着,顯露出隐藏在碎發下的一寸雪白。
長廊裡響起的腳步匆匆,程伯領着醫生來,手還未敲上門,就被一道視線給鎖定,微掩着的門alpha的信息素漫開。手腳放輕,推門進去。
醫生走進來,腳下留有些許的水漬,不明顯,但能察覺。
虞汀白視線輕輕掃過。
醫生量了一□□溫,大緻檢查了一下,出了房門。
虞汀白站在門外,聽着醫生的話,持續高燒體溫降不下來的話可以進行物理降溫。側着身,目光不偏不倚的就落在那看不見臉的人身上。
是愛人嗎?醫生離開時心裡想。
溫和的夜裡,虞汀白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人看。
甯亦做了一場夢,沒有邏輯的從馬路上就跳躍到醫院。
他的視角變的很矮,車輛,血液,一地的紅,記憶裡已經不太清楚的臉正望向他,她的瞳孔在擴散。
人,很多的人,嘈雜,喧嚣。
救護車呼嘯而過,似有信号突然斷裂嘈雜的電流聲,變大,更大。
長長的走廊裡。
他被抱起,有人輕吻他的額頭,熱,很熱。
黑暗裡,搖晃的天花闆,模模糊糊的人聲,拉長拉遠。
“不記得就不記得了。”
“人死了就死了,該扔的就扔,死人還能影響活人?”
“爸、爸。”他在喊,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是在張嘴,發出氣音。
溫熱的淚順着眼尾落下,砸在發間和枕頭上,沒有聲音的在哭。
慘白的臉,被熱到發紅的臉頰,還在哭。虞汀白的指節去觸碰甯亦的眼尾,溫熱,毫不意外的,他想到了那場秋雨。
紅的異常的唇一張一合,虞汀白湊過去,沒有聲音,隻有一點點描摹,去模仿口型才能得到答案。
媽媽,很多很多聲。
昏暗的電梯間,beta和alpha拉扯,一大捧的玫瑰花被拒絕退回到alpha的手上,alpha沒說什麼,沉默的離開。
小男孩拽住beta的裙角,輕輕的用力拉扯,beta蹲下身,揉着他的頭。
小男孩說:“他說他喜歡你。”
beta點頭。
小男孩盯着beta,很認真:“爸爸說他不會再來了。他好像不要我們了。”
beta疑惑:“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系嗎?”
小男孩思考了一秒,認真的說:“你會難過。”
beta為他的話感到好笑,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知道小男孩更多的想法,盯着人看,目光柔和。
在這一片靜谧裡,小男孩道:“你看過的視頻裡,他們說,如果很難受的話,可以找一個代替。”
beta被逗的哈哈大笑,後又嚴肅的擰眉道:“季甯亦小朋友,你這樣想是不對的,你不能拿别人的喜歡當作你受傷時的藥,這樣是很不公平的。”
“為什麼?”
beta很耐心的在解釋:“一個人的喜歡很珍貴,不喜歡就一定要拒絕。愛一個人是具有唯一性的,要從一而終。”
小男孩不懂,他歪着頭。
beta繼續道:“就像你想要橙子,那就隻能是橙子,不能是香蕉,蘋果,梨。”
小男孩似懂非懂,他道:“媽媽,你愛爸爸。”
所以其他人就是香蕉蘋果。
beta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抱住了小男孩,良久才輕輕歎息,複雜的情緒翻湧,說不清道不明,隻化作了一句:“長大以後不要學媽媽。”
她不是一個好榜樣,也不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虞汀白握着甯亦的手,貼近自己的臉頰,他盯着那一張一合的唇。alpha的信息素此時已經彌漫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裡,水杯上,被子上。
beta無法感知一切的信息素。
可空氣裡的味道在蔓延,無論如何,隻要他還在呼吸,這抹味道就會進入他的鼻腔,肺,融入他的全身每一個角落。
虞汀白親吻着滾燙的指尖,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眼眸深邃,透出無人氣的冰冷。沒有聲音的呼喊,無人應答,那個本該要給出回應的人已經随着風、海浪,流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虞汀白輕輕的哼唱着童謠,描摹着甯亦臉上的每一寸表情。
他将那隻手攥的很緊,但不會讓人不舒服。
甯亦醒來,眨了眨眼睛,給大腦重新開機。
繁雜不停歇的夢所帶來的後遺症就是巨大的空茫感席卷心髒,說不出哪裡難過,就是哪哪都難過。
連呼吸都覺的心悸的程度,很輕,但不能忽視。
小夜燈還開着。
甯亦支着手臂起來,半靠着,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床邊有把正對着他的椅子。他記得,他抽出來之後會将椅子複原。
細微響動,甯亦擡頭,虞汀白走了進來。
虞汀白問:“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