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亦點了一下頭,此時,他的眼睛疼,喉嚨還很幹。
沒什麼胃口,但要吃飯。
一日三餐規律,才會活的長久一點,對身體也好。
退了燒,人也精神很多,甯亦和虞汀白一同去了餐廳。很長的一個長桌,長頸花瓶裡插着新鮮的玫瑰花,桌面上擺放着兩隻飄着熱氣的白瓷碗,座位挨的很近。
坐下去,甯亦環顧四周,沒有見到程伯。
虞汀白冷不丁的出聲:“管家昨晚請假了。”
甯亦點了一下頭,又覺得這樣的回應太敷衍,回道:“知道了。”
是牛奶燕麥粥,有點甜。甯亦舔了舔唇,舌尖從幹澀的唇裡探出,又縮了回去。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虞汀白就坐在一邊,目光沉寂,沒怎麼動。
“不吃嗎?”甯亦突然問。
虞汀白垂眸:“不怎麼餓。”
“哦。”
氣氛怪異,甯亦抿了一下唇,想到了那把椅子,道:“昨晚我發燒,是你照顧我的嗎?”
管家不在,有且隻有一個選項。
空蕩蕩的小洋樓還能竄出一個人來嗎?不能。
虞汀白:“嗯。”
甯亦不太習慣和虞汀白說話,有種奇怪的感覺。經年不回響的山給出了回應,比起高興,更多的惶恐。
命運的軌迹向意想不到的劇情發展,悄無聲息的從緊握的手中徹底脫軌。
甯亦盯着空白的桌面,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
虞汀白出聲:“下午去趟嶺北醫院吧。”
甯亦錯愕擡眼:“我嗎?”
虞汀白:“你小時候的身體狀況沒有這麼差。”
甯亦反駁:“海邊的風本來就大,吹了幾個小時,發燒很正常。”開頭頗為理直氣壯,隻是在虞汀白的視線下,聲音逐漸越來越小,最終将理由歸結于:“近幾年疏于鍛煉,抵抗力下降,沒有什麼多大的事情。”
垂着頭,下巴朝内收,皮膚白的不正常,氣勢變弱。
“下午三點,怎麼樣?”
甯亦沒同意,小聲道:“我不想。”
“五點?”
這樣的退步并沒有讓甯亦感到放松,依舊是咄咄逼人。
甯亦有點累,他去看虞汀白的臉。沒有多大的區别,依舊冷淡的像山巅飄渺的霧,捉摸不透。
甯亦張了張嘴,又閉上。燥熱的夏夜,少年激蕩的心跳。
口中幹澀,他問出聲,他要一個答案:“畢業聚會那天,你聽到了什麼嗎?”
比如,我喜歡你。
“……”
虞汀白沒有說話,隻是望向他。
漆黑的瞳眸裡,甯亦分辨不出什麼。
他岔開了話題,,語氣軟了很多很多,他說:“虞汀白,我不想去醫院。”
隻是感冒發燒,發發汗就行了,小毛病。
良久,是一聲模糊不清的嗯。
雪壓彎了玫瑰,甯亦蹲在走廊下,看向花園裡。
管家過來,手裡端了杯熱可可,他說:“如果要看花的話,可以去花房,那裡的更漂亮一點。”
甯亦站了起來,腿發麻,腳底下還有一根筋在一抽一抽的,但他還是站的很穩。
程伯等了他一會,将杯子遞給了他。甯亦說了一句謝謝。
玻璃花房在小洋樓後面,甯亦沒去過,大紅的玫瑰一朵壓着一朵,擁擠但瑰麗,如夢似幻的像場童話。
甯亦推門進去,聞到了香氣,濃郁的像是同一個春天擁抱在了一起。
玻璃花房正中央空了一大片,那上面沒有雜草,光秃秃的,土被翻過來,蓬松而有潮濕氣。
……有空位。
程伯跟在他的身後,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陳伯記得,哪裡其實種了粉色玫瑰,隻是在不久前就拔掉了。
玫瑰早就換了一茬又一茬,不是最初的,所以都不那麼重要。
甯亦看向程伯,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笑了一下,突兀的問:“當時有那麼多小朋友,您為什麼會選擇我?”
畏畏縮縮的小朋友遠不如其他的小朋友活潑可愛,當一個玩伴,明顯的不太合格。為什麼會留下他,那麼多人,就單單的留下他。
青年望着人,不管過了多久,眼神裡都透出種最為純粹的真摯。是用最淺的顔色勾勒出的濃墨重彩,漂亮,紮眼。
程伯笑着,信誓旦旦的說:“我覺得小虞會很喜歡你。”
不是,是那麼多的小朋友。
隻有他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最長。
不是他選他,而是他選他。
甯亦不置可否。
喜歡?
不給回應的是喜歡?
霧氣蒙蒙的眼睛注視着一朵開的正盛的玫瑰,甯亦被蠱惑的去觸碰他的花瓣,柔軟而輕盈。他輕輕反問:“是嗎?”
你很難想象這種喜歡,沒有回應的三年,四年,或者更多,他不會出現在他的眼睛裡,他的存在不過是他餘光裡的輕微一瞥。
是喜歡嗎?
甯亦不知道。
二樓書房虞汀白向下看去,看不人影。
耳麥裡的聲音清楚的傳進鼓膜,他的臉色蒙上一層灰敗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