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亦自以為他沒有受多重的傷,隻不過卻還是待在醫院裡好多天,時不時進行全身檢查。
檢查時間很長,冰涼的儀器落在後脖頸處,一寸寸的探,甯亦出去之後意料之中沒見到虞汀白,稀松平常的回到卧室裡,像先前幾次一樣。
也沒等多久,半個小時左右,門就推開了一條縫。
今天不算個晴朗的好天氣,天還很陰沉,虞汀白的臉色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就是眼皮下的烏青又重了很多。
甯亦喝了口水,潤了一下嗓子:“我不想呆在醫院裡,我想回去。”
虞汀白:“在留院觀察看幾天,這幾天夜裡,你睡的不是很安穩。”
甯亦不動聲色的轉了轉腕上的表,監測他的生命體征,提取着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數據。
他醒來的那一天就已經帶在了他的手上。
【世界線偏移98%,警告警告!】
“可能是在醫院睡的不習慣。”甯亦回答着,他望向虞汀白,稀碎的目光裡溫柔流淌,“我不喜歡醫院,我想回家。”
虞汀白沒說話,他什麼也沒說,拉着甯亦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臉頰一側,溫度過渡,他的聲音有點啞:“再過幾天吧,在等等。”
時至今日,虞汀白就在他的眼前,甯亦仍然覺得這像一場夢,一場大夢。
他的手穿過虞汀白的發絲,于這一刻打破溫情,引的人瞳孔振動。
“我是生病了嗎?”甯亦不緊不慢的問,他的神情還很平靜,靜谧的落葉飄在秋水之上的安靜,波瀾不起。
面前的人擡起頭,望着着他,甯亦笑了一下,他就是想笑,沒什麼理由的,又或者是想打破點什麼,莫名其妙的點了一下頭:“我知道,我生病了。”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甯亦輕松了很多,虞汀白還用他的那雙漆黑的眼瞳看着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湧動。在着一瞬間,甯亦嗫嚅着唇,笑容垮塌:“對不起,很對不起。”
“為什麼不告訴我。”虞汀白的眼一眨不眨,沒人知道在将人帶回嶺北醫院,在拿到那一系列的檢測單的時候,他的心裡有着怎樣的翻江倒海,“我以為你不知道,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十八歲離開京都的甯亦不知道有一天虞汀白會這樣的和他說話。
他不覺得自己是值得讨厭的。
他也覺得自己有活下去的機會,他覺得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隻是,他有病,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的。
許嫣是從南方的一座山城走出來的漂亮beta,因為在某一節生物課上老師提到了基因病的遺傳,在一瞬間她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與外婆,一模一樣的病症,一樣的年級輕輕就去世,她想到自己。
她也想到了自己的未來。
十八歲的許嫣沒有錢,高考後進廠一個月,拿着錢就去了醫院進行了全身體檢,很幸運的是,那時的她身體健康。前途明媚坦蕩,但她還是報了b大的醫學院,她還是想當名醫生,想救死扶傷。
一切都在按既定的方向發展,隻是在大二那年,所有的都在改變,能在大學體測跑八百還不大喘氣的人在某天爬五層的樓梯都會喘,似乎在那一瞬所有的都在急轉直下。
從小山村裡走到帝都,一切都很不容易,但更讓人絕望的是那一大筆根本就拿不出來的醫療費,這時候,一條路,一個人就恰巧的碰見,雖然不恥,但不能拒絕。
那棵救命稻草想要從手裡溜走,許嫣想到了孩子,很落俗套,但有用。甯亦有記憶起,就能聽到許嫣說的對不起,說她不是個負責任的媽媽,那時的甯亦不懂,隻能一點點将她臉頰上的淚擦掉,對她說:“這個世界,我就最喜歡你。”
甯亦的嗓子疼,他笑:“我沒有找到和我病症相關的疾病,我以為我足夠幸運。”
像十八歲時候的媽媽一樣,幻想健健康康。
沒有資料,沒有例子,一個參考都沒有。
隻有死亡。
是的,他很早就知道。
淚水從眼眶掉落,甯亦從來都沒因為得了這個病而感到難過過,因為他太早知道了,已經過了會問為什麼是他的那種怨天尤人的階段。
“對不起。”甯亦一個勁的道歉,望着虞汀白,眼淚斷線成了珠子。
虞汀白放開了甯亦的手,他問:“季甯亦,是不是我沒有發現,你就永遠不會告訴我,你就等着去死,是不是?”
人不說話,隻是在哭,哭也沒有聲音,隻是看着他,眼睫濕成了一绺一绺的。
虞汀白的眼睛猩紅,猶如困獸:“小時候我在想,我喜歡的東西都會被毀掉,所以,我不能和你說話。”
他那時候一點籌碼都沒有,隻能賭虞潇聞對他的在意程度,賭他的心裡有他這個孫子的地位,成為一個啞巴,自閉者。讓他能對瘋了一半的虞則給予一定的制約。
“你離開的那一天,我其實有點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