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語沒有回學校,她去了酒店。
整座城市幾乎都是空的,前台的小姐姐也換了個人了,可能臨時來頂班的。
“我預定了一間大床房。”她出示了身份證件。
小姐姐動作很利落,敲了幾下鍵盤,為她錄了人臉信息,而後遞給她一張房卡。
“您好,這是您的房間,309房,早餐在5樓。”
白語問:“不好意思,能麻煩您幫我換成306嗎?”
小姐姐低頭看了一眼屏幕,再擡首已是緻歉:“不好意思女士,306房已經有用戶入住了。”
誰大過年的還留在上海,還在外住着酒店呢?
白語有點遺憾:“行,那等客人退房後您能幫我調一下嗎?我會在這一直住到正月結束。”
那小姐姐明顯愣了一瞬:“稍等,我幫您查看一下。”
白語拎着行李箱,站在她面前,靜靜地等着。
電梯叮咚一聲響。
白語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
走出一個高大的男生,他穿着簡單的灰色連帽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長羽絨服,面上戴着藍色的醫用口罩,遮住大半張臉。
白語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們就這樣各自站在原地,仿佛有什麼黏住了他們的身體和視線。
“不好意思女士, 306房是長期預定,暫時沒法幫您調整,我們這其他房間都還是空的,您看您還需要調換嗎?”
“不用了,謝謝。”
她拖着行李箱,朝電梯走去。
“你怎麼也這麼早就回來了?”她像是跟一個老朋友叙舊一樣,自然開口。
許晖半拉下口罩:“你都走了,留我一個當電燈泡嗎?”
白語笑了一聲,“有道理。”
“那我先上去了。”
許晖沒有挽留她,也沒有跟上去,他隻是站在電梯外,看着她走進電梯,看着電梯關上門,看着數字停留在三層。
他忘記自己出來是幹嘛的了。
白語臉上的笑在電梯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漸漸淡去,她看着數字變化,看着電梯門打開。行李箱在走廊的地毯上發不出聲音,她也發不出聲音。
306。長期預定。
白語将房卡刷上,滴滴幾聲電子音,她擰開門把手,将房卡插入,燈光,窗簾,應聲而開。
她反手關了門,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309和306在斜對面,完全鏡像的空間布局,卻讓她覺得十分陌生。
明明顔色,裝修,床,都一模一樣。
白語躺了一會,起身去洗了個澡。
出來時,手機正在震動個不停。
是林也打來的。
她接了。
“到學校了嗎?”他說。
白語一挑眉:“你給我打電話就問這個?”
手機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今天晚上的事……謝謝你。”
白語長吐了一口氣,她有私心,擔不起這謝字:“小事,酒吧什麼時候開業,我去給你捧場。”
電話那端傳來極輕的一聲笑,有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他好像在床上翻了個身。
“你怎麼比我老闆還催。”他語氣中帶着一絲抱怨。
“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她問。
“……幹嘛?”
“送你。”
林也捉摸不透她的想法,随口扯道:“喜歡錢,喜歡美人。”
“還挺俗。”她毫不留情地點評。
電話那端低低地笑着:“沒辦法,我就是個大俗人,最好能抱着美人在錢山上翻滾。”
兩人又扯了幾分鐘,白語說:“不聊了,我要睡了。”
“晚安。”
她沒有回,将電話掐了。
視線落在天花闆上,身體仿佛騰空而起,所有的高牆都匿迹,隻剩下她和他隔着十幾步的距離,面對面各自蜷縮着。
白語不是一個會失眠的人,隻要是玩累了,往床上一躺就會立刻失去意識。甚至有幾次玩得太狠,許晖抱着她,跟她說話,她都沒有來得及回,眼睛一閉,人就昏了過去,後來又被他搖醒。
一線回憶開了頭,便如決堤洪流,一發不可收拾……
白語因為生理期的原因,隔了一周沒有聯系他,這天她微信發了個鍊接過來,許晖捏着手機,看到下面緊跟着彈出來的消息——晚上9點?
他拇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着——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晚飯?
【不了,我晚上還有事。】
【好。】
晚上九點。
許晖站在306房外,酒店走廊内偶爾往來幾對黏黏糊糊的情侶從他身邊走過,他看着他們相互依靠離去的背影,怔神了片刻,而後擡手輕輕扣了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