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家。
龐樂海聽着屬下的彙報,臉色陰鸷而可怖。
沒想到梅見雪會親自去找那個Omega。他原本隻是想給梅見雪找點顔色看看,剛巧這個omega參與過龐勇的事情,是最好的對象。
可是審察院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龐樂海摸不透那個女人是怎麼想的,但他覺得一個omega,不至于讓梅見雪做出點什麼。
他強壓下心裡的不安,裝作如常。
*
病房裡,江念醒了。
折磨他的高熱和癢意在睡夢中消退了,江念從昏沉沉的意識裡睜開眼。
目光所見是潔白的天花闆。
他偏過頭去觀察着四周。
病房裡沒有其他人,他心中劃過一絲失望。
喉嚨幹澀發痛,江念摸索着手,想去拿桌上的水杯。
這一動,忽然就牽扯到傷口,江念沒有防備地嘶了一聲。腹部,腰上,背脊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痛意。他喘着氣,緩過那股疼,再側過身去夠水杯。
瘦長的手指握住玻璃杯,往回收。下一瞬,手臂陡然失力,水杯啪地一聲落在地闆上,變成了碎片。
江念繃緊了的身體頓時一松,失力地倒在床上。眼前又有些發暈,他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
心跳地很沉,呼吸間肺好像一塊破布似的,有種說不清的難受。江念還是很想喝水,但是他實在沒有力氣站起來去收拾那一地狼藉,隻好半死不活地躺着。
過了一會,忽然有門開的聲音,緊接着出現了腳步聲。在寂靜的房間裡很清晰。
腳步聲停頓一瞬。
然後江念感到一雙手撩開他的頭發,落在額頭上。
蓦地睜眼,江念看見梅見雪冷淡的臉龐。
“醒了?”
梅見雪看着他發白的臉色,皺着眉。手背上溫度不高,他已經退燒了。
額頭上的手離開了。梅見雪轉過身,向外走。
江念看着梅見雪走遠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些驚慌無措。
是臨時标記帶來的影響嗎?他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很深的,無法割舍的依賴感......
昨天見到梅見雪之後,他意識模糊,朦胧間隻記得女人抱着自己,做了一次臨時标記。
心裡忽然湧上酸澀又奇異的感覺。江念有點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起來喝點水吧。”
那種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聲音打斷了江念的思緒。
隻見梅見雪手裡端着一杯水,朝他微微笑着。
原來她是去倒水了。
“好。”聲音嘶啞難聽,江念蓦地閉上了嘴。
梅見雪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把枕頭放在床頭,手掌握上江念的肩膀,扶着他起來。
被手掌按住的地方清晰地傳來她的溫度,江念難以自控地收緊了肌肉。
好在梅見雪把他扶起來之後就收回了手,沒有發覺他的異樣。
她把玻璃杯抵在他唇上。
江念張開了唇。
溫熱的水滑進喉嚨,很好地安撫了那種下一刻就要灼燒起來的幹澀感。他幾乎是貪婪地吞咽着。喉結不住地上下滑動。
梅見雪很耐心地一點點傾斜着水杯,她的目光放在江念的唇上,很難不看見一些别的東西。Omega柔軟猩紅的舌尖抵在杯口,雪白的牙齒露出一點,再往上是形狀漂亮,因為進水而顯得水潤的唇瓣。
江念垂着眼眸。梅見雪從下看,可以輕易地看清那些濃密纖長的睫毛。
她不受控地盯了一會。
最後一點水液頑固地留在杯底,江念探出一點舌尖。
下一瞬,玻璃杯移開了。江念擡起眼去看梅見雪,眼裡帶着微微的控訴。
梅見雪神色冷淡地移開目光,頓了幾秒,才問,“還要嗎?”
“......”江念搖了下頭。他不想說話。
梅見雪自若地看向他,抽了一張紙巾,擦掉他嘴角滑下的水液。
那張冷淡的臉上帶着關切的神色,竟然顯出一點溫和來。
江念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梅見雪揉了揉他的腦袋,盡量放柔了聲音,“你在這裡好好休息,不要擔心,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
江念怔怔地看着她,眼眶發紅,蓦地滾下一行淚。
梅見雪的心抖了一下。她抿唇,略顯生疏地伸出手,擦掉那一滴滾燙的眼淚。
那些跗骨般的恐懼又如魔鬼一般深深地刺進心口,那些憤懑,不甘,無力和絕望的陰影殘留在身體裡,讓人感覺一瞬間被拽入了泥沼,無法生還。江念難以克制住洶湧的淚意。他現在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幾乎是下意識地流淚。
梅見雪驚得吸了一口氣。她給人擦了下眼淚,沒想到反而讓淚水成行滑落。
江念呆呆地坐在那,漂亮的眼睛裡盛滿了水液,臉上凄惶麻木,眼神空洞,似乎還沒有那一場肮髒痛苦的災難中緩過來。
她想到昨天。這隻小鳥頂着淩亂的血迹,滿臉倉惶和絕望,顫顫巍巍地縮在她懷裡,嚎啕大哭。她想着他經曆了那麼糟糕的事情,忽然就心軟了。
幾乎是下意識,她伸出手。
江念感到一個幹燥溫熱,帶着點薄繭的手指,擦過他的臉頰。然後他的後腦勺被按進一個溫熱的胸膛。那些清淡的雪松味道瞬間包圍了他,奇異地安撫了心裡那些叫人毛骨悚然的恐懼和不安。那些情緒另辟蹊徑地發酵成了委屈,讓他忍不住哭得更放肆了。
梅見雪故技重施,安撫性地拍了拍他單薄的背。一下又一下,溫柔至極。
她的眼底卻凝成一片寒霜。
“龐樂海會付出代價。江念,你會報仇的。”她如此承諾。
江念懵懂地聽着梅見雪的話,并未聽明白那些承諾底下的深意。他沒有回應梅見雪的話,隻是鼓起勇氣伸手揪住了梅見雪的衣角,貪婪地聞着這個懷抱裡那一點稀薄的信息素味道。
梅見雪注意到他的行為,默許了,甚至縱容似的,沉默地釋放自己的信息素。
江念忘情地嗅着,漸漸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