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清淡冷冽的味道從一旁幽幽飄過來,江念輕輕摒住了呼吸,隐秘地一點一點地嗅着。
梅見雪沒有看他,遠眺湖面,倒是有點理解了他為什麼坐在這裡。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梅見雪看了一眼,接起來。
白色耳機挂在她耳邊,沒有透出半點聲音。
審察院傍晚忽然接到北部邊境的緊急通知,為了處理這樁事,梅見雪一夜未曾合眼。
此刻,副官正在向她彙報行動進展的結果。
梅見雪漫不經心地聽着對面的彙報,極為簡潔的回應。
江念根本聽不出是在說什麼,不過想來,也總是審察院的事情。
他望着她線條鋒銳,優美至極的側臉,幻視一隻強悍慵懶的雪豹,在捕獵之後慵懶的姿态。
他的目光落在那薄而寡色的唇上,薄唇随着主人說話而一張一合,梅見雪冷淡的聲音就從裡面傳出來。
江念忽而口幹舌燥。
他不敢再看,慌忙撇過視線,又死死盯着湖面。像脫缰野馬一般放飛的思緒又要滑入深淵,江念輕輕咬住唇,開始回憶剛才數理課上學了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梅見雪挂斷電話。
她随口問,“今天的課程怎麼樣?”
“嗯,”江念思忖着,看着梅見雪,給出了一個回答,“比之前聽得懂一些了。”
他總愛看着人的眼睛回答問題,像是追逐着花朵的一隻蜜蜂,顯得純真無邪。
梅見雪也看着他的眼睛,問得簡潔直接,“累嗎?”
她看過一次他的時間安排表,很滿。
江念彎起眉眼,搖了下頭。
梅見雪不再說話,她收回目光,遠望着湖面,眼角眉梢爬上一種極細微的倦怠。
江念忽然想到那種開敗了的花骨上焦黃的顔色。他望着她,竟然脫口而出,“梅大人,您想聽歌嗎?”
話說出口後江念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一點不好意思,他有點害怕自己唱的不好聽。但是梅見雪沒有拒絕,像是一種默認,他也就有點硬着頭皮地開口,“我媽媽教我唱過一首歌,我唱給您聽一聽吧。”
江念有些忐忑地起唇,他的嗓音清越溫潤,帶着幾分少年稚氣。
歌曲的旋律舒緩悠揚,仿若拂過林間的一陣微風,吹起樹葉沙沙。
這是一首搖籃曲。
梅見雪心中好笑,眼皮卻在這舒緩的歌聲中漸漸合上。
她确實是有些累了,北部邊境的事情本不該由審察院接手,隻是軍部捅出了這些爛攤子而沒辦法收拾,梅見雪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接過來。
江念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他悄摸摸打量着這個人的睡顔。梅見雪的五官無疑是極為出彩的。可是因為她身上那種冷然而不容侵犯的氣質,很少有人會在意她的容貌。
她的美總帶着一股鋒利。但此刻她閉着眼睛,那些刀鋒一樣冷冽的東西忽然從她身上消散了,讓她難得顯得甯靜溫柔。
江念又看見了一個不同的梅見雪。他喜歡這樣的她。
梅見雪忽然睜開眼睛,看着他。
江念來不及收回目光,被抓了個正着,他愕然,“您沒睡着啊?”
梅見雪的本能讓她不會在這樣的地方睡着,但是她确實從剛才的休息裡得到一絲放松,所以這下顯得有些慵懶。
她的聲音微啞,似乎正經,“嗯,睡着了。你的聲音停了我就醒了。”
“......”這是在指責他偷懶嗎?
“那...那我繼續給您唱歌?”
梅見雪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她站了起來,低頭看着江念,“不用了,回去吃飯吧。”
江念忽然有些遺憾。他想如果自己沒有停下來的話,梅見雪或許能多睡一會了。不對,她應該根本沒有睡着才是。畢竟她看上去不像是那種閉上眼睛就能睡着的人。
梅見雪似乎是回來拿什麼東西。吃過飯之後,她就提着一個箱子回了審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