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裡,江念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然後忽而聞到一陣雪松的香氣。
香氣之外,是濃重的血腥味。
梅見雪受傷了?!
他急急轉身,隻見一個高挑的身影朝他而來。梅見雪沐浴在燈光裡,緊身的黑衣包裹着肌膚,勾勒出漂亮的線條。看上去與往日沒什麼不同,可是江念很确定,自己沒有聞錯,他太清楚血的腥味了。
梅見雪把箱子擱在桌上,上面沒濺到血。
江念一眼也未看那箱子,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那狀似平常的黑衣上,小心地問,“梅大人,你受傷了嗎?”
“......一點小傷。”
江念一瞬間就聯想到那些猙獰的流血的畫面。他的心揪起來,甚至切身地感受到一點疼痛。
“我給你包紮一下吧。”說罷,生怕梅見雪不同意似的,江念又加了一句,“好嗎?”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望着她,裡面是純粹的心疼和擔憂,好像這是什麼緻命的傷口。
梅見雪神差鬼使地,在他的的目光下沉默下來。既沒有按照原本的計劃讓江念先看箱子,也沒有說出就在喉嚨口的拒絕。其實alpha的身體素質強悍,恢複能力超常。像這樣沒有打中關鍵部位的傷口,第二天就好了。
比起那些更加兇險的位置,這樣的傷口隻是看上去可怖,實則無關緊要。
江念把她的沉默當作默認,匆匆留下一句“你等我一下”,便小跑着去拿藥箱。
他回來的時候,梅見雪坐在椅子上,幹脆地掀起上衣,露出左半個身子緊實而流暢優美的肌肉。
她左後側大片的身軀都暴露在江念面前。
初秋的空氣帶着一點涼,江念很難把目光從那些散發着熱意的肌膚上移開,并且恍然間感到那些熱無需介質地從alpha身上傳到了他身上。
幹涸的血迹混着血痂凝在皮肉上,破壞了一整幅完美協調的畫面。江念可以想象到如果沒有這些東西,眼前的景象會是多麼令人血脈偾張,心醉神迷。
他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像對待最易碎的珍寶一樣,用消毒毛巾擦掉那些血痕。手指在移動間不經意地碰上那他不敢多看的肌膚,溫熱,柔軟,一點也不像看上去那麼堅硬,又或者如鋼鐵般堅不可摧。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在心湖蕩開,不見消散,反而滲進了最深的心底,久久不平。
鼻尖忽而嗅到一點雪松的味道,很淡,但是江念的感覺很敏銳。
下一刻,他反應過來,這是那些留存在血液裡稀薄的信息素。
他不可遏制地為此感到迷醉,毫無抵抗之力。手上的動作不自覺慢了下來,白皙的指腹按壓在灼燙的肌肉上,似是留戀似是渴望。
“江念。”
冷淡的嗓音藏着一點警告意味。
江念打了個激靈,咬住舌尖,強壓下心底的旖旎。
他飛快地眨着眼睛,十分懊惱。分明是正經的給人上藥的事,自己卻在這想入非非。他剛才的思想和行為,不亞于某些好色之徒,堪稱下流。
你在幹什麼啊?!
好丢人。
江念不敢再想些有的沒的,默不作聲地給那些傷口塗上藥膏,仔仔細細地,不願遺漏一處地方。
他的目光轉移到右側,忽而頓住。
那是一個明顯的凹陷,猙獰而凹凸不平,與四周格格不入。在黑衣的掩蓋下露出冰山一角,卻足以窺見其慘烈的曾經。
江念心猛地一縮,脫口而出,“這是什麼?”
梅見雪頓了一下,猜測江念是看到了她背後那個貫穿的傷口。她輕描淡寫地解釋,“在邊境時候一次爆炸中留下的。”
事實上,那最後一場戰役裡,鋼鐵直接穿透了她整個胸膛,梅見雪一動也不能動。她意識混沌,失血過多,差點就死在那裡。好在謝行的救援及時趕到。經過急救,她在修複液裡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
江念盯着那被衣服遮住的傷疤,小心翼翼地揭開旁邊垂下的黑衣。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傷口會疼一樣,不敢用力。
露出的肌膚堪稱可怖。幾道狹長的傷痕橫亘在光潔的肌膚上,交錯重疊,宣告着這副身軀曾經在多少戰火中幸存。
江念好難過,這個看似像鋼鐵一樣堅不可摧的人,其實也和平常人一樣的柔軟,受傷的時候,也一樣會疼。這麼多傷口,該有多疼啊。
他的嗓音帶着點顫抖,“還會疼嗎?”
梅見雪說不出聽到這句的那一刻心底是什麼感受。好像有一隻蝴蝶振翅,吹動了心底一整片平靜的湖面,卷起狂風巨浪。
“不疼。”
當然是不疼的,且不說已經過去了幾年的時間。就連在受傷的那段時間,梅見雪也沒有去在意過傷口疼或否。不去在意的疼痛,不會留下記憶。
江念的指尖輕輕顫抖着,像是想要去撫摸傷口,又害怕梅見雪會疼。
他知道那些傷疤已經攀附在記憶裡,無法更改,揮之不去。而他什麼也做不了,參與不了她的過去,也無力抹去這些傷痕。即使這個人現在站在他面前,他依舊保護不了她,不能阻止她受傷。
他好難過,難過到想要流淚,臉色都蒼白了,隻微微哽咽地祈求着,“不要再受傷了,好不好?會疼的。”
這樣的請求幾乎算得上可笑。他憑什麼提出這樣的要求呢?而梅見雪也不可能不再受傷流血。
可是梅見雪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從那句話裡窺見一顆滾燙的真心,熾烈的溫度叫人心尖發顫。
分明受傷流血感到疼痛的人是自己啊,為什麼他看上去像是疼得要哭了一樣。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她轉過身去看江念,那個人果然眼眶泛紅,一副難過得要命的樣子。
梅見雪輕輕歎息一聲,無奈道,“隻是看上去嚴重,其實很快就好了。”
江念固執地看着她。
梅見雪揉了揉他的腦袋,算是承諾,“不會随便受傷。”
江念對她的答案并不滿意。
梅見雪摸了下鼻子,話題轉移的生硬,“藥上完了嗎?”
“......上完了。”
她拉下衣服,唇角含笑,“那就吃飯吧,菜都涼了。”
江念這才蓦地記起,他們還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