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考試結束鈴響起時,溫言還在檢查最後一道計算題。監考老師走到他身邊,輕輕敲了敲桌子。他這才發現考場已經空了,隻有周予安站在門口等他。
走廊上,周予安接過他的考卷袋:"怎麼樣?"
溫言比了個"OK"的手勢,又突然皺眉,掏出便簽本寫:【忘記寫反應條件了】。
"加熱符号?"
溫言懊惱地點頭。周予安揉了揉他的頭發:"三分而已。"
這個親昵的動作讓路過的同學紛紛側目。溫言紅着臉躲開,卻悄悄勾住了周予安的書包帶。
雪又開始下了,細碎的雪花落在溫言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小水珠。周予安撐開傘,把大半邊傾斜向他:"明天數學和英語。"
溫言點點頭,突然打了個噴嚏。周予安立刻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低燒。
"直接回家。"
溫言搖頭,指了指圖書館方向——他們約好考完去複習明天的科目。
"你還在生病。"周予安聲音冷下來。
溫言固執地站着不動,雪花落在他發梢,像撒了一層糖霜。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周予安突然把傘塞進他手裡,轉身就走。
溫言愣在原地,看着周予安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雪幕中。他不知所措地攥着傘柄,喉嚨發緊,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十分鐘後,當溫言獨自走到圖書館門口時,看見周予安正站在屋檐下等他,懷裡抱着兩本從家裡取來的參考書,肩頭落滿雪花。
"慢死了。"周予安抖了抖書上的雪,"進去吧。"
溫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小跑過去把傘舉到周予安頭頂。周予安接過傘,不經意間碰到他冰涼的手指,皺眉:"手套呢?"
溫言心虛地低下頭——忘帶了。周予安歎了口氣,把他的手拉過來,塞進自己外套口袋。溫言的手指像冰塊,周予安的口袋卻溫暖幹燥,還有一顆不知什麼時候放進去的檸檬糖。
"隻複習到七點。"周予安說,耳尖通紅。
溫言捏了捏口袋裡的糖,輕輕點頭。
晚上七點半,公寓裡彌漫着姜茶辛辣的香氣。溫言裹着毛毯坐在沙發上,看周予安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化學筆記攤在膝頭,但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裡全是白天周予安給他暖手的溫度。
"喝了。"周予安遞來一杯冒着熱氣的液體,"預防感冒。"
溫言接過杯子,發現不是往常的姜茶,而是漂浮着檸檬片的蜂蜜水。他疑惑地擡頭,周予安别開視線:"姜茶喝多了傷胃。"
溫言小口啜飲着,甜味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他放下杯子,突然說:"謝...謝。"
聲音很輕,像羽毛落在雪地上。周予安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收拾茶幾上的複習資料:"數學重點看三角函數,英語作文背模闆。"
溫言點點頭,突然從毛毯裡伸出手,輕輕拽了拽周予安的衣角。
"怎麼了?"
溫言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指了指周予安,然後雙手比了個心形——這是他跟林悅學的手勢,意思是"喜歡你"。
周予安的耳朵瞬間紅得滴血。他僵硬地轉身走向廚房:"我去熱藥。"
溫言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笑了。他摸出那顆檸檬糖放進嘴裡,酸澀的甜味在口腔裡擴散,像極了此刻胸腔裡翻湧的情緒。
窗外,雪無聲地下着,覆蓋了白天所有的足迹。溫言把臉埋進毛毯裡,深深吸了口氣——毯子是周予安常蓋的那條,上面還殘留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他想象中的一樣令人安心。
周予安端着藥碗回來時,溫言已經蜷在沙發上睡着了,手裡還攥着數學筆記的一角。他輕輕抽走筆記,替溫言掖好毛毯,目光落在對方安靜的睡顔上。
藥碗的熱氣在空氣中袅袅上升,周予安看着那些轉瞬即逝的白霧,突然低聲說:"我也..."
後半句消散在冬夜的寂靜裡,隻有窗外的雪聽見了。
淩晨四點,周予安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他拉開房門,看見溫言抱着枕頭站在門口,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噩夢?"周予安側身讓他進來。
溫言點點頭,手指緊緊攥着枕頭邊緣。周予安打開床頭燈,暖黃的光線下,溫言的眼眶通紅,像是哭過。
"考砸了也沒事。"周予安試圖安慰他。
溫言搖頭,突然撲進周予安懷裡,渾身發抖。周予安僵在原地,雙手懸在半空,最終輕輕落在溫言單薄的背上。
"夢到什麼了?"他輕聲問。
溫言擡起頭,嘴唇顫抖着,發出幾個氣音:"...你...不...見了..."
周予安的心髒猛地抽痛一下。他笨拙地拍了拍溫言的後背:"我在這兒。"
溫言把臉埋在他肩頭,呼吸漸漸平穩。周予安感覺到肩部的衣料被淚水浸濕,溫熱一片。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拉着溫言躺下:"睡吧,明天還考試。"
兩個少年躺着,中間留着一道小心翼翼的空隙。溫言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偶爾夾雜着幾聲壓抑的咳嗽。
周予安盯着牆壁上的月光,突然說:"我不會走。"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溫言的手指輕輕勾住了他的睡衣下擺,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睡吧。"周予安覆上那隻冰涼的手,"明天考完,給你買新的水彩。"
溫言用拇指在周予安的虎口輕輕按了一下——這是他們的約定手勢。
窗外,雪停了,雲層散開露出幾顆疏星。周予安聽着身後均勻的呼吸聲,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