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爾坐了一會,調整呼吸,她終于好了一些。她繼續保持深呼吸,直到那痙攣消失。她坐得很正,手攢着,手臂伸直。她身上的衣服換過——到地面上之後,她換了夏涵的T血衫和束腳衛褲——夏涵多得是這類衣服——現在她又換了白襯衫和短裙。她最後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放松下來,看着那長卷發的姐姐走進來。
她和林夕長相相似——若不是性格差得多,又留着長發,還有那無法忽視的惡魔特征——尤其是那翅膀——就真是彼此的翻版了。
“和那個人打過電話了?”林清知笑着,問。
“嗯……”露爾點頭。林夕管理員的身份不能告訴其他人——露爾隻說在地面上遇到一個願意幫自己的好心姐姐——而且那人和林清知長得很像。林清知眯着眼睛笑了笑,似乎是思索,她沒多問什麼,隻是溫柔地将露爾安置下來——先前露爾偷渡到上面去也有她的幫忙,隻是這回自己進了特别監管,大概任誰都是無能為力了。
“嗚……”露爾眼睛發痛,她按了按——還是疼,又幹又澀。她接過林清知遞過來的水,說了一聲“謝謝”。
“你不用那麼畏畏縮縮的,高血統惡魔呢,要有點與能力相符的傲氣才好。”林清知理了理頭發,保持着笑容。她又故意露出她右耳上的标簽了,手指把玩着耳邊的碎發,把那些黃絲繞在一起,然後又扯扯,拉平,再繼續繞。露爾尴尬一笑,搖搖頭。她沒覺得她的能力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大概是和混混打架的時候比較方便?她放松了一些,扣扣指甲,無意識地揣摩左手内壁——那裡沒有疤痕。夏涵的左臂上有不少,大多都不深,愈合後微微發白,不易察覺。留下紅疤的那幾個都能說出些“故事”來——第一個是猛割了一刀,算是一種沖動的嘗試,血液從兩旁湧出的瞬間她滿腦子隻想着怎麼去堵它;第二個是磨了兩刀的,第二刀那精神壓力說實話不好受,她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那發涼的左手和顫抖的右臂;後面三排,是高三有個學長跳樓,被莫名刺激到了,受不了跑到廁所隔間去劃的——那時沒覺得有多深,回頭發現手臂使不上勁她才發現哪裡不對。大概又要多兩排紅疤了,夏涵又失控了——就因為自己不在所以不安,她哭得難看,盡力克制,卻是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尖叫。她捂住嘴,喉嚨發緊。
像是被迫塞進一個不合尺寸的盒子,隻得狼狽扭曲着四肢,努力适應這叫人窒息的環境。她想不到要從盒子裡出去,也出不去的。
雖然老師喜歡把“不想讀書可以走其他道路,又不是隻有讀書一條路”挂在嘴邊,但對大多數家庭的孩子來說,讀書不就是“唯一”的路嗎?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呢?又沒有後盾,又不能試錯。
“想到你那宿主了?”林清知的聲音響起來。她的聲音總是微微揚着——她是有她那口中的“傲氣”的,這卻并不會讓人覺得冒犯。她也坐下,把那長标簽順到前面。她衣着樸素——白襯衫、短裙,和黑色的風衣外套。地下城的四季并不明顯——或者說,它總比地上偏冷些。圍繞着出站口往往形成城區,那裡會熱一些,也更悶——但總體來說,一套衣服足夠應付。
她點點頭,手臂因為昨天夏涵那兩刀仍有些發麻。手機在旁邊插着充電,可能因為不是原裝,那數字上漲緩慢。林清知看到她的回答,低頭去攪拌自己的白開水——不對,她加了幾顆方糖,這下是糖水了。
“特别監管的話……除非考試,到地面上是不太可能了。我最多帶你繞過檢測——特别監管這東西,數據和和攝像頭綁定,繞過出站口每一個攝像頭還是有些折磨了——再說你最後是要上電梯的吧,電梯的攝像頭無論如何也躲不過。”
露爾又點點頭。她又去扣指甲了。或許她該做好再也回不到地上的心理準備。她似乎不太願意接受——她還是想上去的,即使她不知道為什麼。
“那個……謝謝……”
“什麼?”林清知泯一口糖水,擡頭看露爾,“是說幫忙嗎?沒事哦。”她笑着,“我說了嘛,你和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很像,我隻是想寄托一下而已。”
“她也是血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