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這之後很長時間裡,這問題在林夕腦子裡盤旋。
也不算長,兩三天吧。林青然莫名地時時刻刻盯着她。早上打招呼,中午一起吃飯,晚上道别。有時還會問要不要幫忙帶早飯,或者讓林夕幫她帶。林夕不理解。她不是喜歡銀溪的嗎?到底是為什麼粘着自己啊?!
哦對,銀溪因為地下城的任務忙得要死。
那也為什麼是我啊?她不至于和其他老同事的關系一塌糊塗吧?!
難以理解。
林夕無奈,于是她幹脆不去想了。世界管理處的任務她也拖了有幾天了,她實在不想回那地方面對那些東西,反正沙子還有些,就耗一耗吧也無所謂。她實在是沒想到她在這地方首先處上的是林青然——雖然算不上朋友——她們其實互相不把對方當回事,林夕感覺得到。似乎林青然隻是想要從自己身上獲得些什麼,或者幹脆拖住些什麼。林夕不清楚。無所謂了。
安傑麗娜有兩天沒鬧騰了。
她翻翻手機,找到安傑麗娜的号碼,盯了一會兒又瞥開。下面就是露爾和夏涵。露爾的手機是家裡用舊的,電話卡是最近用夏涵身份證辦的——在描述這個過程時,露爾那埋怨聲溢滿的就兩個字——“狼狽”。夏涵的傷口也沒問題了,現在就是需要隔段時間去打狂犬疫苗——自然是露爾陪她去的——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因宿主和血魔的精神聯系掩飾不住擔心。在房租方面,露爾因為沒有身份證,選擇了幹些臨時工,加上夏涵“資助”和沈連翹那邊“開恩”,問題也不大。血魔的調查要到下個月,她倆也暫時安穩下來。身份證和戶口不好說,露爾畢竟算“偷渡”惡魔,更何況她形式特殊,管理處不好貿然開先例,隻能觀望。不過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這倆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林夕松口氣。她環顧四周。
檔案室實在是悶得不行。她便幹脆坐到辦公室裡來,也方便處理工作,有什麼要問的直接和旁邊的陳绮說就行。再旁邊是陶雨;對面坐着于倩言,她旁邊是李妍。李妍和陶雨是負責前台的,大部分時候不在辦公室。陳绮最近總是盯着電腦,敲敲打打着又突然停下歎氣。于倩言有着作為組長的氣勢,鍵盤聲也比陳绮更有力量和熱情。
和事務組隔着一段距離——對林夕來說是右邊,那是唐酥,再是林青然,最後是銀溪——銀溪不在,她對面的座位也是空的——那是葉君安的位置,那隊長今天巡邏。銀溪其實也是今天巡邏,不過說不準,或許地下城的命案優先級更高。林青然這兩天會隔着桌子同林夕揮手,她也報以同樣的回應,留一個唐酥在中間發懵。那天的午飯林青然便告訴林夕:“她轉頭就問我你倆關系怎麼突然那麼好”,接着是兩人的笑聲,在咖啡味的空氣裡消散。
陸燈月……陸燈月就在斜對面,在唐酥正對面。當自己和林青然有些什麼交流,那邊的目光便注視過來,像隻感應敏銳的攝像頭。她卻沒和自己再說話,連在咖啡館都沒遇到過。據陳绮說,陸燈月後來去過店裡,隻是走進去一眼看到什麼,突然就出去了,之後便拒絕再去。
怕不是看到自己了吧。林夕随意地敲着鍵盤,又Ctrl加z撤回。她低頭,去注視已落了些灰塵的透明膜,手指與那矽膠相吻。她的思維四散着,腦袋空空——陸燈月那不可置信的可憐眼神、那快要溢出來的妒忌,太明顯了。
林夕想着偏過頭,不去管那又過來的視線——她卻是無意識地擡頭了,和斜對面那眼睛撞上。藍色頭發的那人慌慌張張把臉瞥開,耳朵肉眼可見的紅。
林夕:……
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太奇怪了。
她又去敲鍵盤。
生活突然變了。林夕有這樣的感覺。
而她覺得那麼舒适,那麼自然,仿佛這才是她本來的生活;可又是那麼朦胧,仿佛它是場随時會醒來的美夢。
在世界管理處時,她偶爾也會做些美夢,夢幻的、迷離的,像朵盛放的藍玫瑰。那些夢的内容她忘得差不多了,她所以為的幸福似乎是平凡的、單調的、唾手可得的,她有些記不清了,時間太久了。
感官卻不會欺騙自我。她厭惡管理處的那份“虛無缥缈”,她想擁抱“現實”。
你是怎麼成為世界管理員的,你不想知道嗎?
……
想啊,當然想啊。
手機鈴聲,來自安傑麗娜。突然的“尖叫”爆發在辦公室壓抑的空氣間。林夕說不清這鈴聲是把她從雜亂思緒裡拉回現實,還是把她這現實的美夢幹碎——她向周邊同事說着抱歉,到走廊上去接電話——她刻意避開藍發女人的眼睛。
“有事?”林夕的語氣算不上好。這幾天,她和安傑麗娜各不相擾——也就在星期一晚上和對方對了口述——同她親愛的“表妹”把那事情說一說。那時的安傑麗娜滑着手機,心不在焉地回應——她還帶着那笑臉,又順便似的提了一嘴:“我今天遇到一個灰頭發的管理員,她也問我倆是什麼關系來着。也是中午的時候。”
是銀溪吧。林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