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為聲音大就有理了!”艾斯琳回怼,“我可不會像你一樣,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勉強過日子——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很搞笑嗎?少守着你那舊規矩舊制度了——它們早就爛完了!!”
“艾斯琳!!!”
母親幾乎是尖叫的了,就好像她賴以為生的事物遭到了威脅。她口中的那個女人早早去世了,媽媽是絕對聽不得任何人說她的——首領稍稍擡手,安撫她。
“愛莎蒂亞——”首領揉了揉眉心,“你随她去好了——為這種事情興師動衆——沒必要的。”
愛莎蒂亞一下子愣住了,她的聲音幾乎發抖,手臂也軟下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首領。
“别勸了,你随便她吧。要是她真找到了自己的道路——那不也挺好的嗎?”
“那你們最好——遵守承諾,少來打擾我。”
“我們當然會遵守承諾,艾斯琳。”首領的視線終于擡向對面的女人,“我尊重每一個孩子的選擇。”
“首領!”愛莎蒂亞終于又說話了,卻也隻是叫出聲名稱,和反反複複叫艾斯琳一樣。好像隻要多叫幾遍她的名字,她就能“幡然醒悟”過來似的。
侯雪聽到幾聲高跟鞋的“哒哒哒”,接着是一聲推門的振響——一下子擠倒好些在門口聽“戲”的。外面更亮,于是火光闖了進來,叫那些好事者的臉在一瞬模糊之後無比清晰。他們面露尴尬,故作鎮定地拍拍裙子或長褲,又回到各自的位置。
艾斯琳一眼也不看他們。
“吃橘子?”
首領掰下那一塊兒橘瓣,遞給愛莎蒂亞。後者不知所措地接過。首領很快起身,也走出去,好像這一切其實都和她沒關系。格林女士跟上,她又睜開眼睛了。
愛莎蒂亞怔怔地站着。
侯雪意識到自己睡着了。她慢慢睜開眼睛,接着去确認時間——竟然才過去十分鐘。她原以為會是一個小時或者更久的——她果然還是太累了?又或者在這裡等得太過無聊?
她扯扯随手扔在一邊的耳機線,把它們理好收起。07依舊縮着,一點動靜也沒有。侯雪稍稍看她,感覺那時候自己的個頭和她差不多——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隻有七八歲的小孩——能記得住什麼東西?她連那天練的是什麼曲子也忘記了。那小屋子萦繞的恐慌卻在她肺裡打轉,叫她喘不過氣。她有時也老突然想,艾斯琳死了——所以母親是對的。在那女人離開家之後,母親似乎去找過她。那一行并不愉快。回來以後,她就坐在椅子上,邊上泡着茶水,放得幾乎要冷透。侯雪在稍遠些的位置擺弄着鋼琴——她記得老師告訴她,這是作曲家寫給“春天”的曲子,輕快而明麗,要讓自己的手像在琴鍵上跳舞、像是能在音符裡開出花似的。可是她感受不到,也做不來。她踩下去的每一個音都是重的,到她一個不注意又走神的時候,她的手指就打起結來。她隻好把這個小節再來一遍、再來一遍……同樣的片段在房間内起起停停,直到她再也沒有耐心,生氣似的去故意砸琴,叫這聲音又更重更難聽了些。
她突然想起來,艾斯琳離家的那次正好是2400年——不過那是她後來才知道了。那一年,開放政策試行,新時代就如同打着刺眼燈光的列車,橫沖直撞地闖了進來。又或者它來時安靜得很,誰也沒能覺察,等到母親終于反應過來,而補上一聲發抖的怒吼的時候,誰也趕不走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