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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在花廊的涼亭裡煮茶賞花,顧周周根本融不進她們之間,隻好讨饒說出去走走。
顧瑤正被衆人圍着,無暇顧及她,也并不想她與世家公子有什麼接觸,笑着應了:
“你去别去太遠,就到梧桐橋那邊走走,我也方便等會去找你。”
顧周周點頭,幾乎是逃的走遠了。
短短幾月,卻是物是人非。
二月前,養母先去,養父悲痛的熬不住,臨走前才将一個小巧玉戒給她,讓她做信物去找親生父母。
顧周周那刻心情複雜難言,她不想去想養父母為什麼臨死才給她,或許她也明白。
養父母年老無子卻恩愛非常,互相怕對方死後無依才在人牙子手裡買下她。
拿了玉戒後,她并未去尋生父母,而是準備當了它換錢做些生意。
為了多當些,還特地進了城。哪料那家當鋪是侯府産業,自己反而陰差陽錯被侯府尋回,從南方到了京城。
顧周周歎了口氣,揉了揉被耀日刺的眼前發黑的眼睛。親生父母和兄長并不待見鄉野長大、平庸不出色的她。
她從開始的難過失落,現在已經解開心結。
沒有親人緣分,不強求。就當她是個孤兒算了。
相處十幾載,養父母尚且沒有對她生了父女、母女之情。
如今能衣食無憂,開始識字讀書,認識不一樣的天地,亦是不幸中的萬幸。
顧周周清閑的在梧桐橋上漫步,卻不知自己又被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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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天地下。
“給你爺爺滾!”
韓遊酒氣熏天,一腳蹬開身邊扶着他的小厮,朝着涼亭踉跄而去。
他雙目通紅,昏黃渾濁的眼珠浮着血絲,半是酒迷竅昏,半是心火惱怒。
宴桌上那些人都嘲笑他死了正妻,欠了賭債,威南伯府填不起虧空。往日蜂擁的狐朋不見人影,常去的勾欄賭館将他拒之門外。
他粗紅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虛空揮了幾拳,發出怒喝聲。
涼亭上的衆人人都被吓了一跳,公子們義憤填膺帶着随從擋在姑娘們前面,皺眉看着他。
“韓五!清醒些,在這裡亂發酒勁!”
韓遊眯起眼,面前人生了重影,隻依稀看到前面嬌怯的美人身姿,嘴裡咕哝道:“長的真、漂亮,來陪爺、喝兩口。”
見着美人不來,便沖上前去。
貴女們似受驚的乳燕,撲騰着紗裙四散。
顧瑤隻是微微嫌惡地皺了皺眉,心裡的念頭一閃而過,将七八個雄壯婆子們喚到跟前吩咐:
“韓公子喝醉了酒,你們把他帶去醒酒歇息。”
婆子們幾個人一起制住罵罵咧咧的韓越,架起就要帶走。
“等等。”顧瑤突然道,婆子們轉過頭來:“大姑娘還有何吩咐?”
“墨琴,你跟着去吧,确定她們将韓公子安置妥當。”顧瑤深深看了自己心腹丫鬟一眼。“妹妹在梧桐橋,小心莫要沖撞了她。”
墨琴當即明白小姐的意思,跟在一側,驅着婆子将人帶着往右走。
韓遊嘴上污糟不斷,罵天罵地,葷話渾話車轱辘似的跑不停。一個婆子“呸”了口:
“這混人,也就是投了個好胎,不然指不定被打斷腿扔去野山起蛆。”
“媽媽們動手讓他清醒些。”聽見這髒話,墨琴略咳了一聲,伸手揮散飄面而來的酒氣,用香帕緊緊捂住鼻子。
婆子們扭手在韓遊身上掐捏幾下,讓人痛又沒什麼痕迹。
見着人吃痛清醒了些,墨琴假意和婆子說起閑話來:
“二姑娘的親事怕是不好找,今天來的夫人們都不太看得上二姑娘。畢竟當了這麼多年農女。”她惋然歎了口氣,“不過嫁妝豐厚些,也無不可能。”
聽到嫁妝……,豐厚……這些詞
韓遊混沌的腦子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幾分,被酒色沾污的鏽鈍腦子忽的閃過靈光。
侯府二姑娘嫁不出去又有豐厚的嫁妝,他剛死了正妻又欠了賭賬,這不正是天大的一樁好姻緣嘛!
利益欲望,讓他酒又醒了一分。
聽着婆子們谄媚應和着墨琴,一齊說了二姑娘好些壞話。到了偏房,安置好人後,墨琴把婆子們都支走,自己立在窗柩前稍稍擡高了聲音:
“韓公子就在屋内好生歇息,莫再去花亭,尤其是二姑娘在的梧桐橋。
聽聞貴伯府賭賬虧空,公子又沒了夫人,若是再胡亂行事,怕下次宴請各家都要将貴府剔除名薄了。”
說完,屋内響起銅盆摔落地的哐啷聲,以及男人憤怒的咒罵聲。
墨琴嘴角微勾,滿意離開。
片刻後,偏房門打開,一道搖擺的人影逐漸遠去。
墨琴回到涼亭,朝着梧桐橋方向微微點了點頭:“大姑娘,已将人安置妥當。”
顧瑤目光閃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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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橋
初秋的太陽曬久了也有些暈,顧周周走到了樹蔭底下,想着躲了半天,時間也差不多快到午宴,回涼亭與顧瑤她們同去,免得又被數落不知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