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口喘着氣,心跳得厲害,手甚至發抖。我絕對沒有要幫忙的意思,隻是打架習慣了下意識就這麼做了。
一雙手同樣顫抖的手緊握我,額頭流血的夢茗扯出一個笑容,溫聲說:“謝謝你。”
這是她第一次溫柔對我說話,我良久無言,心也止不住顫抖。
“我有校醫電話,校醫馬上就來了。”霧宜此時也道。
我與霧宜在校醫室外等候,走廊的消毒水味意外令人平靜。一旁的他表情未變,我靠向他問:“沒問題吧?”
“死不了,頂多腦震蕩。校方至少得給你頒個見義勇為獎。”
我失笑,問他:“你才叫見義勇為,如果是我我根本不會上去。”
“論迹不論心。”
他将手機遞給我:“他們把視頻傳上論壇了。”
視頻中正是留冬毆打夢茗,和我們救場的畫面。
評論區留言是:
[我的天,這是我們學校?太恐怖了吧!]
[樓上的你新生吧?老學生都知道留冬,他可是九年級四班的班主任,平時就愛體罰學生]
[對對,他還老是說:我這麼辛苦為你們,你們還不知道多關心關心我,知不知道我早飯都沒吃,你們還不知道給我買!]
[上個冬天,叫着凳子沒墊子冷,别的班的都給他買了個墊子,你們就不知道!]
[這玩意是班主任?]
[那是他契子嗎?太慘了吧,攤上他這麼個契主……]
[賭博該死,遠離黃賭毒!]
[這輩子毀了一半了]
[話說那個學生也太勇了吧,直接爆頭!]
[而且還很帥,誰知道哪個班的?]
[學校不會給他記過吧?]
[不知道,再怎麼說也是故意傷害]
[契主打契子犯法嗎?]
[樓上的你做夢呢?不僅不犯法,而且你想怎麼打都可以]
視頻剛發出去沒幾分鐘,評論到這裡結束。
看完後,我心情複雜。他對我說:“輿論向着你這邊,用不着擔心。你很厲害,比你的同齡人厲害多了。”
他再次說出這句話,他在認可我。可這次我卻不像上次那麼飄飄然,我垂着眸說:“我沒想過幫她,我之前做過什麼你都知道……你為什麼不生氣……?”
對啊,為什麼?他對我可以稱得上耐心、包容,學校那麼多人哪個不比我品性好?他的目光為何停留在我身上?
心中悶悶的,像被一張紙裹住。
“我不好回答,也許很久之後我會和你說。”
但凡他撒個謊我都信啊,他偏偏這麼說!
一雙沾泥皮鞋出現在眼前,我擡頭又看見了班主任,他僅剩的幾绺頭發支在空氣中。他呼吸紊亂,顯然是跑過來的。
“你們怎麼又惹事了?”看了我半分鐘,他才擠出這句話,又幹又硬。
我心情不好,反駁:“你倒不如去問那個留冬幹了什麼好事!”
“不要叫老師全名,沒大沒小!那是你一個學生該管的是嗎?”
從前我很喜歡班主任這态度——漠視一切問題,隻要我看不見它就不存在。
現如今,我覺得它刺眼極了,如紮進肉中的細刺。不拔倒也不怎樣,可卻隐隐作痛。
我“噌”地站起:“書上不是說天宿人人人生而平等,沒有長幼尊卑之分,您的官威倒是大!”
“書上?”他像是聽見什麼不可理喻的驚世駭俗之言,嗤笑一聲,“書上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也沒見你友愛同學、文明知禮啊,書上怎麼說攔得着人怎麼做嗎?”
“打擾一下。”霧宜微笑着瞥了班主任一眼,“您應該去看看校園論壇,上面全是留冬老師的視頻。”
霧宜拉着我坐下,對我投以微笑。
班主任拿出手機大驚失色,他走到走廊盡頭撥通一個電話,看樣子是在和領導聯系。
校醫推門而出,我立馬問:“怎麼樣?”
“留冬老師沒什麼大問題,養幾天就好了,夢茗老師就更沒什麼事了。”
正說着,包着紗布的夢茗走出來。她面容憔悴但一見我們立馬露出笑容:“霧宜、池朔,謝謝你們,放心這事我會和領導說,你們不用擔心。”
那邊班主任打完電話回來,他照例和校醫寒暄幾句後,又問夢茗:“小夢,沒事吧?”
夢茗摸着紗布,對班主任搖搖頭:“謝謝,我好像麻煩你們了。如果我沒讓财務部把錢……”
頓了一下,她直接略過這段話。不過聽她的意思,好像是把錢轉給了班主任。
“讓學生們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有多失望……”
她睫毛顫動,很快耷拉下,眸光也黯淡一瞬。
我見班主任立馬說:“小夢你瞎說什麼胡話!要不是那家夥……”面對夢茗他态度溫和許多,也許因為他們從前就是同學。
夢茗嘴角一扯似乎想笑一下,但最終還是失敗了,她又搖了搖頭:“沒事的,沒事的。”
班主任歎息一聲,對我和霧宜道:“你們去一趟年級主任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