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上一看,它枝葉繁茂、郁郁蔥蔥、蒼翠欲滴,不似現實中的枯萎衰敗。
巨樹枝桠抖動發出人聲:“霧宜有一句話說的好——‘世人渴求救贖卻又樂在其中’,你不快樂嗎?”
我轉身看向蒼藍的天空,很快說:“怎麼可能?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那是美夢?”
雖然話說得這麼硬,但我想已經完了。我逃不掉了,隻能被它消化掉。
枯萎之夢,人們會在夢中枯萎腐蝕,變成枯骨。
現實中的我說不定已經變成一具骨頭架子了。
“啊……真可憐”巨樹抖動得更厲害了,如果它是人的話,它現在肯定是在大笑。
“就算我告訴你離開的方法,你也逃不了。”
“你看,你就是不說。被稱贊、被吹捧你敢說不開心?”
“霧宜對你示弱,向你臣服,你敢說不開心?”
“霧宜離開,沒有人和你争風頭,你敢說不開心?”
“……”
沉默,我隻能對它沉默。
因為它說對了。
我擅長欺騙自己,我下意識回避的,就是我渴望的,他也曾這麼說過。所以我害怕,我害怕那是真的。
眼睛熱熱的,好像有一股暖流流下。
心髒在絞痛,滋生出悲傷與痛苦。
我終于受不了了,因為我想起來,書本上逃離枯萎之夢的方法就是——承認你渴望這一切。
無論是美好的祝願,還是扭曲的欲望。你都要承認它、正視它。
人心底有着最扭曲的願望,我們總是在逃避。就算人們知道我們應該審視它,接受醜惡的自己,但多少人能做到?
而且你不能動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隻要動搖,哪怕一瞬,也足以萬劫不複。
這就是枯萎之夢恐怖的原因。
你越是逃避,越是深陷。
所以,我逃不了。
我痛哭着,癱倒在地。
“别哭,夢裡不會有任何痛苦。”
一個人走到我身前,用我最熟悉的聲音,最溫柔缱绻的陌生語氣說。
然後他蹲了下來,抱住我。
“這是個美夢,隻要你想。”
我該說什麼?
“哈!”
我笑了。
随即他吻住了我,如同夢境般我們交織纏綿,十指相扣。
我承認了,然後呢?
然後頭越發昏沉,夢越發美妙。像飄在了雲端,與風情意缱绻在無憂無慮的彼岸沉眠。
下一秒……
有人拉住了我的手,然後一把将我拽起。我全身黏黏糊糊,更别提臉上。
“喂,你沒事吧?”
一個陌生的女聲,我擦幹臉上的粘液費力睜開眼,頂着酸澀的痛總算看清眼前的人。
那是一位棕發女孩,穿着盛徽校服。她拉住我向前跑去,并說:“我用了迷藥,快走,不然待會它就醒了。”
“幸好我來得早,要是再晚十幾分鐘你就被徹底消化掉了。”她說。
我想張嘴說話,喉嚨卻針刺樣的疼,嘗試無果後我劇烈咳嗽起來。
“你先别說話。”她拉着我躲到一個灌木叢裡,拿出一個小瓶子,“把這個喝了。”
我有些猶豫,現在我真的不知道這裡是它捉弄我的夢,還是現實。
她一把将瓶子塞在我手裡:“快喝了。”
我還是将瓶子裡的液體一飲而盡,反正我也沒有損失不是?如果這是夢那也挺好的,獲救以後我就能回去了吧。
見我喝完,女孩正色道:“我叫幂萌,聽我說現在的情況非常嚴峻,出山的路口被炸了,我們被困在這裡了。”
什麼?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如果這是美夢那它可真會開玩笑。随即,我又拿出口袋裡的信号彈遞給她,示意她求救。
誰知她搖搖頭繼續說:“出山口的路是被恐怖分子炸的,他們現在就在這附近。如果放信号彈肯定會被看見。老師們已經用衛星電話報警了,現在我們需要等待救援。”
“所以,”她鄭重說,“低調點。”
她面色無比凝重,想來也不是開玩笑,我不由點頭随後拿出手機,翻看消息。
果然左上角是無信号,信号被屏蔽了。
我思索一番,猶猶豫豫打出一行字給她看:[這裡是現實還是夢境?]
幂萌理解地點頭,看向我的眼神帶上了同情:“抱歉,我無法向你證實什麼。枯萎之夢編織的夢境非常真實,沒有人能分辨出來。”
我又打字:[可它的夢有邏輯漏洞]
她沉思一番說:“這點……書上一般說它的夢無比真實與現實無異,如果有漏洞的話……那就是它故意在逗弄你,它确定你無法離開。”
我嘴角抽了抽,我這是被看不起了。但如果沒有幂萌救我,我恐怕真交代在那裡了。
許是看出我的想法,她立馬說:“别傷心,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我們又不像電影裡的主角有那麼堅強的意志力。不要苛求自己。”
她說的對,但這話更令我傷心。我總以為自己是特别的……
“窸窸窣窣”
不遠處傳來了一股動靜,好像是人在草叢走動的聲音。我與她對視一眼壓低身子,警惕地看着外面。
不遠處,一個人的下半身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