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素看向夜空中的星茫。
月桂高挂,原來已經這樣晚了,她從前雲霧遮擋,沒看過皎潔的月亮,她該有多幸運,才能遇到慕荃肯救她。
慕荃大概以為她逃走了,要回去麼,賣身契還在他手上,她隻能回去。
雲素有些苦惱。
她在思考慕荃會不會來找她,她知道慕荃讨厭她,當年若不是自己嬌作說聞不了藥味,慕行也不會将庶出的兄長趕出辛城。
一個勢單力薄的病弱庶子,如何學會醫術,又是如何在平安鎮安了家。
還有雀草,雲素擦掉臉側的泥,摸了摸被抽爛的外裳。
這是雀草那丫頭用月錢買的,才穿了幾日,如今破破爛爛,怕是穿不成了。
李安話說得是沒錯,醫館裡的人待她很好,是她膽小怯懦,不敢親近他們。
雲素隻是不知如何報答,她什麼都沒有,讓她跟着慕荃隐姓埋名,她做不到。
她想要回安都去,想要為父兄沉冤昭雪,想要讓雲家人擡起頭,可這些都會牽連到慕荃。
先回去吧,回去才能想辦法。
她默默念着,腳底下踉跄,山上的路很黑,雲素來不及辨别方向,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高昂的獸吼。
像是發現了新的獵物,野獸的吼叫接連不斷,草木抖動,看樣子是她身上的血腥引來了獸群。
昏暗的深林中露出幾隻幽綠色的獸瞳,獸類不懂人的規則,隻知道野蠻地吞食血肉。
雲素靠在樹上,她腿腳發軟,想要極力壓下心底的恐懼。
她不能死在這裡。
如果被野獸果腹,運氣好還能留下殘肢,運氣不好便什麼都沒了。
安靜地屏住呼吸,她看着前方逐漸接近的灰影,心裡忍不住的發寒。
是狼,她遇到了狼。
頭狼的獠牙在彎月下閃着森寒的光。
雲素想要躲避,手心擦過樹皮,卻因為太過緊張跌倒。破綻在一瞬間到來,頭狼看準時機突然暴動,獠牙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兇狠地咬住她的小腿。
劇痛入骨,雲素忍不住喊出聲。
太疼了,皮肉撕扯,像是要生生把她咬碎。
求生的本能讓她發瘋一樣想要掙脫,用力蹬着雙腿,小腿在利齒間扯動,痛得她渾身痙攣。
她還不能死,她要回安都,要去爹娘墳前請罪。
就在雲素以為自己要被野獸分食,葬身此處的時候,她耳邊突然傳來幾道風聲。
黑暗中亮起的一束紅絲将她隔空環住,絲線繞過她單薄的身軀,夾雜着醇厚的内勁,沒有分毫猶豫,就将咬着她不放的野狼洞穿。
那看似綿軟的絲線如同鋼針般刺入,頭狼沒有來得及抵抗便被紮成了刺猬。
血肉在雲素眼前爆開,濕哒哒淋了她一身。
狼群親眼看到頭狼被殺,紛紛向後退去,不過片刻,便都離開她身旁,逃竄不見了蹤影。
聞訊趕來的白衣公子飄身而下,紅絲收回腕間,身姿清越站在雲素眼前。
有人天生好看。
顔如陌玉,慕荃站在那裡,就如濟世救人的佛心聖蓮。
雲素一時間看呆了。
可惜對方說出口的話,破壞了他的完美形象。
“亂跑什麼?不知道這山上有狼,想死先憋着,你還欠本公子診金沒還。”
雲素“噗哧”一聲笑出來,不合時宜地彎了眼睫。
是了,這才是慕端墨,方才那個一點也不像。
慕荃冷眼看着地上的蠢女人傻笑,沒等雲素笑完,他用衣袖在她臉上抹了抹:“沒少眼睛沒缺腿,那沒事了,站起來走吧。”
雲素溫馴點頭,任由他在自己臉上亂抹,這個男人見過她最惡心的樣子,她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