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分瓷器還在啟安城内的端王府内,不過大部分當時采集回來的瓷器都被拿了出來,陳列在地面之上。
“砸!”在沈樂栖不解的目光中,蕭燼怒呵一聲,大手一揮,便有幾個下前來将那些瓷器砸碎。
再次見到瓷器内部的刻痕上熟悉的字迹時,沈樂栖的睫毛輕顫,從地上撿了起來幾個碎片。
“這.......這是......”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瓷片,生怕失手将讓那些碎片再次粉身碎骨。
瓷片上的刻字,是很多首詩。
而這些詩歌無論是字迹,亦或是行文時的思路和習慣,都與十年前便在宋國邊境命喪黃泉的沈老将軍一模一樣。
沈樂栖清楚,沒有第二個人能将父親的詩文仿得如此之像。
哪怕是從小受他教誨的沈樂栖也不行。
十三年前,一紙诏書,将本該卸甲隐退的沈老将軍派去了邊疆駐守。
可就是這一去,沈老将軍卻再未回來。
北邊的氣候寒冷,朝廷中卻淨是些屍位素餐的貪官污吏,不想着怎麼助沈老将軍一臂之力打倒敵國,反而想着如何從那軍晌裡多貪墨些錢财,中飽私囊。
直到後來,軍晌遲遲不發,而沈老将軍和百餘精兵,耗死在了那寒冷的飄着雪的邊疆。
沈樂栖手上的力道逐漸收緊,尖銳的瓷器劃破了稚嫩白皙的皮膚,汩汩鮮血湧了出來,看起來十分可怖。
可她卻像是不知疼痛般,一味的放大手上的力量,手掌也随之收緊,任由鮮血染紅白色的瓷片。
這些詩詞,寫的滿是那朝中貪官的罪證,也滿是沈老将軍當年的艱辛。
她原本以為,父親是被敵人的刀子刺中,不幸戰死,怎料這把捅向父親的刀子,竟是那朝廷中日日與之共事的同僚。
鮮血順着瓷器的邊緣流淌而下,染紅了素白色的衣擺,像是一朵嬌豔的花綻放開來,沈樂栖咬緊了嘴唇,盡力維持住身形,不讓自己倒下。
“啪——”
蕭燼出手打掉了沈樂栖手中的瓷器,将她滿是血紅色的雙手捧在手心中,咬牙道,“你不要命了?”
她沒有回應,而是呆呆地望向地上的碎片,不知在想些什麼。
蕭燼挑起沈樂栖的下巴,迫使她望向自己的雙眼,待看清沈樂栖眼中的思緒時,動作微微一頓。
那雙清澈似水的眸子中,蘊着水珠,似是馬上便要落下。
沈樂栖合緊雙眸,那水珠終于順着臉頰滑落,看得蕭燼一愣。
印象中,除了沈樂栖病症發作之時,他似乎從未見過眼前人流淚。
她的唇微微充血,變得更加朱紅,整個面容也在蕭燼眼中變得更加明豔。
那血色的唇格外紮眼,蕭燼的拇指放在那唇上漫開,方才發現沈樂栖并未上唇脂,那血紅是朱唇本來的顔色。
聽見沈樂栖因為自己的動作嗚咽了一聲,他似是剛回過神來,将手拿開,“沈大人最好還是冷靜一點。”
“得知父親的死亡真相确實令人難受,但還請沈大人多為自己着想。”
他的目光掃過沈樂栖滿是血色的手掌,不刃在眸中一閃而過,随即便被壓下。
“尤其是,不要再做這些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沈樂栖目光呆滞,“嗯”了一聲,将地下帶有文字的碎瓷片收拾了起來,便站起了身。
眼中的淚珠被她憋了回去,可是發紅的眼尾卻出賣了她。
她隻覺得大腦不能思考,有些愣怔地朝床榻走去,卻撞上了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