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水聲漸止,耳朵的聽力異常發達,她甚至能聽見男人拿毛巾胡亂擦頭發,穿衣服的窸窣聲。
“咯吱”一聲響,昭笙連忙坐直了身子,目光專注望着電視屏幕,眼角餘光卻在一直張望。
裴郁從衛生間走出來,身上穿了件白色體恤和黑色運動短褲。指節分明的手按着毛巾用力揉搓頭發,濕漉漉的發梢還在滴水,透明水珠順着他修長脖頸下滑,滑至鎖骨,沒入T恤領口。随着手上動作,體恤順着他緊緻肌肉線條若隐若現,令人不自覺心跳加速。
熱水侵染過的臉頰更顯清隽,沉靜深邃的眼泛着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将毛巾搭在椅背,順手拿起那瓶結了水霧的冰水,輕松擰開蓋子喝了幾大口。
裴郁一年四季都喝冰水,哪怕窗外飄着雪花。
“謝謝,洗完澡舒服多了。”說着,不經昭笙允許直接坐在沙發另一邊,把沙發墊另一頭壓的微翹。
昭笙視若無睹看着電視屏幕,語氣淡淡,“現在可以走了嗎?我該休息了。”
裴郁又仰頭喝了口水,嗓子裡還有咕噜聲,“哦,我剛才表達有誤,不是燈壞了,是電路壞了,我屋裡沒電,空調也不能用。将近40度的氣溫,實在沒法睡。”
“你不會是想......”昭笙快速扭頭,錯愕看着他,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好人做到底,我就睡沙發成嗎?”裴郁微微眯着眼,薄薄的唇輕抿着,略顯可憐無辜的望着她。
像極了一團隐匿在冰山之下的炙熱火焰。耀眼,奪目,令人無端亂了分寸。
昭笙豈會不知,這是他的小計謀。
可心底某處在呐喊:留下他,留下他,留下他......
她起身,懷裡抱着那隻洗的泛白的海膽玩偶,一聲不吭進了自己房間。
裴郁當她默許,“謝了,老鄰居。”
他放下瓶子,身體一轉,頭枕着沙發一側扶手,雙腳一擡,腿彎處搭在沙發扶手另一側。他太高,小腿處多出一節耷拉在外。
雙手環胸,就這麼仰躺在沙發上阖眼假寐。
沒一會,窸窣腳步聲響起。不等他睜眼,從空中落下一條毯子,接着是關門的聲音。
裴郁睜開眼,把柔軟的毯子扯平搭在身上,又躺了下去,鼻息間萦繞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昭笙坐在床邊,垂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看了好半天。
看着看着,嘴角勾出好看弧度。
這一晚,雖然睡眠質量不好,但總算睡着了三四個小時。
——
這晚之後,裴郁總會在大半夜的敲開昭笙家的門。
借口很單一,家裡斷電,沒水,沒空調。
起初,昭笙自我掙紮。
再後來,像習慣了似的,随便他去。她也擔心自己的病情,生怕哪天自己走在簡玳玳前頭。
每次洗完澡就往沙發上一躺,也不說話,安靜的像空氣似的,主打一個恪守本分。
昭笙也慢慢習慣了家裡多出一個人,冰箱裡的水總會多冰幾瓶。
到了白天,兩人各自忙各自的,完全沒任何交集,除了提起簡玳玳,兩人會說上那麼幾句。
再後來,裴郁每天晚上回來,總會給昭笙帶點宵夜。有時是清淡的小馄饨,素涼皮,甜玉米,紅豆粥等。有時也會是重口的烤串,小龍蝦或者炸雞,隻不過這種次數極少。
昭笙每次也都很識趣的吃上幾口。病情加重後,她胃口一直很差。一個月的時間,體重掉了六斤,本就單薄瘦弱的她,看起來更像弱柳扶風,不堪一擊。
吃剩下的,昭笙會直勾勾的盯着裴郁,直到他坐下來,狼吞虎咽幾口吃光才算完。
為了能讓她下次繼續吃點,裴郁不得不晚上吃了宵夜,第二天再增加運動量。
簡玳玳的病情還算穩定。昭笙還是和往常一樣,店裡,醫院兩頭跑。好在店裡請來的幾個員工都非常省心。
這天晚上,昭笙從醫院回來時,路過菜市場,一時興起買了幾樣小菜,家裡已經許久沒開火了。
回到家,她給裴郁發了條微信,告訴他晚上别帶外賣回來了,家裡有吃的。
發完微信,她系上圍裙準備擇菜洗菜,外頭傳來很輕的敲門聲。
她以為是裴郁,也沒問,就直接開了門,“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話音落下,昭笙吓得後退一步。
門前多了個蓬頭垢面,髒兮兮的小男孩,眨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