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為冷不防挨了一巴掌,還是意外這素日乖順的侍寵竟敢直呼他名諱。風息影倏然愣住,待回過神他松開珞泱,随即一道炁流将人卷起,将人推至門外,緊緊閉上了房門。
珞泱劇烈咳嗽着,平複半晌才緩過勁來。她摸了摸腰側挂着的酒壺,轉身離開。
珞泱沒有回燼鸾台,因被風息影的禁制擋在寝殿外進不去,她想了想,擡腳去了書閣。
風息影從寝殿出來時已是亥末,還未走近他就察覺到書閣中有人。在他推門之前,合着的窗棂清響了下。
窗扉被緩緩推開,百無聊賴的少女托腮趴在窗邊,手指撥弄着窗邊的一盆夜昙花。齊腰烏發浮着月光,幾乎将她的肩背全然蓋住,幾縷額發随風飄動。
風息影不由停在原地,怔了怔。
“尊主,”餘光瞥到風息影,珞泱翹起嘴角:“尊主怎洗了這麼久。”
風息影:“你來這裡做什麼?”
珞泱枕着露出的玉臂,狡黠地觑向他:“尊主覺得,阿音是為何而來?”
風息影掃過她脖間帶着淤青的勒痕,抿了下唇:“回去罷,日後不要再過來。”
“尊主可真無情。”
珞泱委屈撇嘴,晃晃手裡的酒壺:“為找尊主喝這最後一壇醉花陰,我可等了整整兩個時辰,适才小命都差點丢了,阿音都還護着這酒,不想它被打碎。”
風息影看向她手裡酒壺,默了默,沒有再說讓她離開。
珞泱:“本來幾日前阿音就将這最後一壇醉花陰挖了出來,但尊主遲遲不來。尊主不在的幾日,阿音睡着後總能夢到尊主,今夜睡不着,阿音就想來昙影殿碰碰運氣,沒想到尊主果真回來了。”
風息影靜靜聽她說着。
見珞泱沖他勾勾手,他遲疑片刻,走了過去。
“尊主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若你總能夢到某人,隻因對方正在思念你。”
珞泱眨眨眼:“尊主覺得,這傳言是不是真?”
風息影長睫微垂,眼底蒙上一層薄影。
“假的。”隔了好一會兒,他淡嗤出聲。
珞泱嬌嗔:“所以尊主這麼久不來燼鸾台,半點都不想阿音?”
風息影抿唇不語。
“真教人傷心,”珞泱托腮輕歎:“算了,不想便不想罷,隻要尊主莫将阿音忘了就好。”
“尊主後背的傷口可處理了?”
珞泱在風息影身上略打量了眼,眼下他身上已窺不出魔氣,但仍能隐隐聞到血腥味。
“你在意,”風息影眸光晦暗,下颌斂緊:“還是介意?”
“阿音自然是在擔心尊主。祟魔留下的傷口若不及時逼出魔氣,很可能被魔氣侵入靈台。”
重月秘法依托世間欲念,在此之下修煉者維持靈台清明本就不易,受魔氣的影響隻會更大。
風息影後背的那道傷口看上去很不尋常,隻怕魔氣已從傷口滲入體内,所以适才風息影身上的魔氣才會那樣重,甚至險些被殺欲操控擰斷她的喉嚨。
風息影頓了頓,擡手探向她手邊的醉花陰。手指還沒碰到壺壁,酒壺就被人輕巧地勾入懷中。
珞泱:“尊主剛受了傷,還是不要飲酒了。”
風息影:“皮肉傷,無妨。”
“改日吧,等我将這酒再多埋一段時日,到時再來請尊主。”
珞泱笑盈盈說着,拎起酒壺從書閣走了出來。
風息影站在窗外:“你,要回去?”
珞泱走到風息影面前,眨眨眼:“我等了尊主兩個時辰,就這樣回去我可不甘心。”
珞泱仰頭望向空中的圓月:“酒喝不了,賞月也不錯。”
風息影怔了怔,眼底緊繃着的情緒緩緩松下。
夜色正濃,滿院夜昙花開,清風幽幽,耳邊不時傳來嗡嗡蟲鳴。
珞泱深吸一口花香,渾身漫開一陣愉悅。餘光瞥見窗邊的花盆,她随口問道:“這枝夜昙,尊主怎單獨種在了花盆中?可有何特殊之處?”
風息影偏臉看過去,眸光有片刻的忪滞,似在回憶什麼。
“這是我種出的第一枝夜昙。”
珞泱忍不住用指尖碰碰那赤紅的花瓣。
“我此前送給尊主的無憂簡,尊主可還留着?”
風息影的視線從撫摸着花瓣的玉指上緩緩擡起,他看了看珞泱,隔着窗戶用炁流探向書桌旁的一簾紗幔後。
那是他平日看書困乏時,暫作小憩的隔間。珞泱瞄了瞄隐約露出的一角紫檀矮榻,眼瞅着雲絲一樣的炁流纏着一隻白玉簡放入她手中。
質地細膩的靈玉光滑微涼,珞泱輕輕摸索了下,随即用靈力催動,大緻翻閱了一遍。
“果然,我就知道尊主定從未用這無憂簡。”珞泱假作嗔怨。
都已過去半年有餘,這無憂簡中記錄的仍隻有當初她未删掉的幾個留影。估計這無憂簡被他收起來後,就再沒拿出來過。
風息影動了動唇,卻見珞泱素手輕擡,将無憂簡懸于半空。
珞泱:“今夜這麼好的月色,滿園夜昙花開,若不留影豈不太可惜?正好它也可作個見證。”
風息影:“見證什麼?”
“自然是見證我向尊主許諾,今日沒喝成的酒,日後定會補上。這最後一壇醉花陰,阿音絕不背着尊主獨享。”
“另外,作為回禮,”珞泱仰頭看向風息影,瑩瑩月色映在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