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帝面前,柴微沒什麼好隐瞞的,但她也不确定許沛言與當年的那股煙有什麼聯系,于是隻道:“像師父,也似某一故人。”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故人。”冥帝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就陷入了回憶。
二人小酌一陣,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而許沛言從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睡了個飽,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大亮,許沛言自知睡過頭了,蹭的從床上坐起來。
她睡眼惺忪,看東西還是模糊的,隻看到窗邊茶桌旁,坐一白衣女子,陽光照耀下,金色蝴蝶面具閃閃發光,似乎下一瞬就要飛走。她看得癡迷,其實沛言倒是很希望這金色蝴蝶飛走,她想看看姐姐長什麼樣。
柴微其實知道沛言醒了,也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但柴微好奇這孩子接下來會幹什麼,便眉眼低垂假裝喝茶。
柴微餘光中看到許沛言把小腦袋縮了回去,又聽見一陣輕微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出來的是整理好衣服和頭發的樣子。
許沛言從床上下來時,看見柴微正面對着她。沛言害羞地又拍打拍打衣服,捋了捋頭發沖着柴微笑了一下。
柴微怕她尴尬,也不為難孩子了,便先開口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沛言以為是責怪她睡得時間長了,連忙道歉:“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沛言低下頭,兩隻小手又開始扣指甲了。
“這孩子,挺活潑的性格怎麼變得這麼小心翼翼。”柴微總算明白那天冥帝擔心的是什麼了,如果這孩子因為去無人探而使性格大變,讓她反倒受了不好的影響可怎麼辦?
柴微掰開沛言的雙手,不讓她再扣指甲了說道:“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我是希望你多睡一會兒,小孩兒就要多睡覺。”說完朝門外拍了拍手,有六七個人排成一排進入了屋子,手裡拿着盥洗用具和飯菜。
許沛言見忽然一堆人進來,下意識的躲在柴微身後,想拉着柴微又不敢拉的樣子,怯怯的。
柴微身子一側,推沛言來到那群人面前說:“快梳洗一下然後好吃飯,今天我們去林府找家人。”
許沛言一聽要去找娘回來,心裡自然是急的,但她看着光潔得能照出人影的銅盆,盆裡裝着有藥草香的溫水,她遲遲不敢有所動作,她甚至猶豫富貴人家洗臉的時候是不是有特殊的方式。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孩子有了貧富的意識了呢?”呂杉在巨畫前邊看邊擦拭自己的錘子。
“她這一路上,不想懂也懂了。”站在一旁的陳種糧看着畫中的許沛言站在富麗堂皇的屋子裡不安的樣子,就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個一直唯唯諾諾,怕惹禍的自己。陳種糧想沖進畫那邊抱一抱許沛言,想告訴她别怕。
冥帝今早突然病了,看着許沛言的事情正好交給了閑下來的呂杉和陳種糧,呂杉已經把鬥獸教育得服服帖帖,百年以内是不會想着再出去了。
畫那邊的柴微自然也看出了許沛言的窘迫,心裡這會兒懊悔極了,自己當初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怎麼會不記得第一回用好東西的尴尬心裡,這會兒何苦讓這孩子再經曆一遍呢。
柴微的雙手握着許沛言的雙手,一起伸進了盆裡,許沛言是又驚又喜。她這會兒已經感受不到水的溫度,精力全部都集中着感受柴微的體溫,有一絲涼,但許沛言不在意。這雙骨節分明的手足夠給她力量。
巨畫前的陳種糧看柴微握着許沛言的雙手,許沛言的臉色有所緩和,陳種糧才松了口氣。旁邊的呂杉拍了拍陳種糧的肩膀說道:“柴大人辦事,你就放心吧。”并給了他一個堅定的微笑。
吃完飯,柴微帶着許沛言來到衙門打聽喬林倆家的案子辦到什麼樣了,衙役隻說還在辦便什麼都不透露了。柴微明白這衙門老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算等三個月也是仍在辦。
柴微和許沛言返回店裡的路上,也遇見很多人在打聽喬林兩家的案子,穿着都不算富裕,這便都是和楊聽蕊一起被關的幫工家裡人。他們在府衙門前得到的回答都是還在辦。
柴微等得起,但許沛言擔心母親。于是柴微就領着許沛言每晚都去林家爬牆偷偷進去探望,爬到大柴房屋頂扒開一片瓦,裡面能看得一清二楚。
許沛言看見母親躺在草堆上睡着并無大礙,終于控制不住思念,眼淚啪嗒啪嗒從臉上落下,又偷偷抹去不讓柴微看見。但柴微怎會不知道呢,隻是孩子的自尊心是這世上珍貴的東西,便什麼也沒說。
将許沛言從屋頂抱下來,柴微溫柔地摸了摸許沛言的頭發,蹲下來同她說:“别太擔心,姐姐保證肯定将你娘救出來
從林府出來,許沛言跟在柴微身後。與月光下,隻能從側面看見柴微漏出面具三分之一的面容,嘴唇是淺淺的紅,皮膚很白,比一般人都白。許沛言想會不會是戴面具曬不到太陽的原因呢?總之,她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了,這個無微不至照顧了她這麼久的人,她大概會念一輩子。
柴微身後傳來許沛言稚嫩的聲音:“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我都沒問過。”
柴微回頭,她不想撒謊,但也不想告訴許沛言她的名字,因為她本不該出現在許沛言的世界裡。于是輕輕點了許沛言的鼻尖就說了一句:“我就是喜歡聽你叫我姐姐,你的聲音可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