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明茱收回看向車窗外的目光,與顧衡相視,卻并沒有接着他的話茬繼續,而是坦承道:“沒。我一會兒要去跟我親生母親的親人見面。我在家人群裡告訴了我爸,紀逐淵看見了所以來問我。”
車輛行駛穿越橫跨長江的嶼城大橋,暮色逐漸侵染水天一線相接的城市蒼穹,零星亮起的大廈燈光星星點點,仿佛一座座等待遊子歸家的燈塔。
而在彭清泉人生的前十八年裡,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座燈塔。
顧衡并不清楚冉明茱母親的家庭私事,但聽得出她明顯是想跟他聊幾句,方才應聲颔首,示意冉明茱繼續。
冉明茱也并未打開話匣子似的一股腦地将負面情緒全都宣洩給顧衡,隻大概說了說母親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聽在顧衡耳底,難免震驚。
顧衡是家中獨子,本就不能理解父母無法對子女一視同仁的行為。
再加上他最了解的杭沁家,杭氏石化作為杭沁家族一生的心血,要是按照冉明茱外祖父母的觀點,一定是要交由兒子繼承。可即使杭沁和妹妹杭瑰都是女孩,她們的父親也從沒想着一定要再生個兒子。
當然,最令他詫異的還是彭水遠臉皮之厚:“他們當年對待你母親和你的态度惡劣至極,居然還能舔着臉回來聯系你?”
冉明茱被顧衡幾近變聲的質問逗得爆笑出聲,攤手搖頭:“沒見過吧,我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一家人。所以我讨厭他們真不是我的錯,而是他們真的太奇葩了。”
将車停穩在冉明茱家樓下,顧衡回首看向後排正收拾東西準備下車的冉明茱,遲疑半晌還是好意提醒她道:“來者不善,最好别見他們。”
冉明茱搖頭否決了顧衡的意見:“一直避開不是辦法。放心,我搞得定。”
她說着下車,繞至後備箱取行李時還不忘道謝:“謝了,專程去機場接我。改日請你吃飯。”
她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沒回複尹聽雨邀請她一起吃火鍋的微信,告别顧衡後隻翻出手機準備回消息,卻見尹聽雨連珠炮似的發來一長串消息:“行吧,我承認,不是真的找你吃火鍋。是我要去相親,你有空就來陪我啊!!!”
嗅到八卦味道的冉明茱倏地失笑,将行李推進電梯後立即回複她道:“剛回來。什麼時候相親,今晚有事。”
眼看着尹聽雨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沒多久就見她發來了具體時間地點:“後天,周六,學校西北門外的古堤商場。”
“OK,後天見。”
冉明茱收起手機,按下電梯樓層回家,恰好另一邊的電梯中有位送快遞的小哥和她同時抵達樓層,手上還拎着隻航空箱,站立在她家門口。
兩人面面相觑,小哥擡眼看了看門牌号,又側首與冉明茱确認道:“尾号7788,冉明茱小姐?”
“嗯,是我。”
話音未落,小哥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中的航空箱遞向她:“花朵速遞,專程為您服務。請您簽收。”
航空箱中綿延輾轉地發出一聲不太明顯的喵叫,冉明茱接過小哥怼到眼前的電子屏簽下名字,就這麼收下了這隻虎頭虎腦的重點色英短。
她記得這隻臉上黑乎乎的貓咪,是昨天晚上和紀逐淵一起在七裡山塘散步時路過的貓屋中剛剛出窩的小崽子。
那會兒冉明茱盯着這隻圓咕噜咚的小黑臉看了很久,忽地開始向紀逐淵介紹起同事的貓:“晉海有隻布偶貓,他從美國帶回來的,超級可愛。尹聽雨也有四隻貓,他們說每次搞學術不想活了的時候看看自己的貓就會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線生機。我是不是也該養一隻,解解壓。”
不過那是在她參與博士生會議覺着自己可能會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之前,心底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壓力,純粹是覺得他們曬在朋友圈的小貓當真很可愛,也忍不住想擁有。
但她最終還是搖搖頭,勸住自己:“算了算了。”
和這些小東西在相處過程中逐漸産生感情,且不說有可能出意外突然去世,哪怕壽終正寝也僅有十幾年的壽命,冉明茱覺得自己很難接受這份離别。
盡管如此,她依舊沒憋住好奇心追問了店家,這是什麼品種的小貓。在回到賓館後又猛地發現自己常刷的APP已然被這類品種的貓貓占據了首頁。
刷着刷着冉明茱才發現,英短其實還有不少其他顔色的貓咪,但她最喜歡的果然還是黑臉貓。
于是忍不住給紀逐淵分享了幾條有趣的推文,翻看着她消息的紀逐淵不免失笑:“那就買下來好了,空運回去。”
“我再想想。”
顯然她想了一晚上便将此事抛之腦後去迎接今天早上的博士生會議,紀逐淵卻沒再給她猶豫的機會,直接買好送到她家門口。
看着眼前因為剛到新環境而縮成一團還帶着幾分不知所措的黑臉貓,冉明茱決定先給空運一整天從蘇州到達嶼城的小可憐倒點水,然後就眼睜睜看着他一腳踩進水碗,随即整個貓都栽了進去。
冉明茱“呀”地驚叫出聲,趕緊拎着豆丁般大小的黑臉貓從航空箱中出來,給他吹幹還帶着胎毛的身體。
“他好笨啊!”
剛給紀逐淵彙報了笨蛋小黑臉的光榮事迹,便又一次聽見了敲門聲,原來是紀逐淵買貓時順便一起買的貓糧、貓砂和球球玩具。
冉明茱很大方地給他轉回全部花銷,非常強硬地宣誓主權:“我兒子,你不要企圖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