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在即将告别茂陵博物館的最後，面對着滿山青蔥，顧衡有感而發，倏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紀逐淵聽着，不由蹙眉，表示對他拽文的不滿：“說人話。謝謝你。”

顧衡聞聲，不動聲色地推起他鼻梁間有些滑落的眼鏡，目不轉睛地盯着紀逐淵，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怎麼還差别對待，聽不懂不是可以‘抓取關鍵詞，善用搜索’嗎。”

他非常滿意地看着紀逐淵露出吃癟的表情，不禁心緒舒暢：“走了，回程。”

紀逐淵很快反應過來，長臂一攬将顧衡拉到身側，表達對他的同情：“杭沁不在，你心态畸形。可以理解。”

募然間，聽見這個名字，顧衡不免失神。

半晌，方才恢複他的一貫常态，狀似無異般岔開話題：“你剛打算在涼亭告白？”

“不。”

紀逐淵搖頭，回答得爽快。

他面對顧衡時從來都很實在，毫不吝啬分享自己的求愛心得：“我打算直接親她。”

顧衡擰開手中礦泉水瓶的手指微頓，難以置信眼前這人令他感到無語的腦回路。

思考過後還是好意提醒他道：“紀逐淵，構成性/騷/擾了。”

紀逐淵直接搶過他的水瓶仰首喝完大半，駁斥他的觀點：“你這人，浪漫過敏。”

顧衡并不掩飾自己的嫌棄，斷然拒絕接過紀逐淵還回來的水瓶，又開始講道理：“将中世紀浪漫傳奇中的愛與冒險轉化為情欲和暴力，引起觀衆的共鳴，是當代大衆文化的常用手段。”

按照紀逐淵的說法：“冉大神大概也，浪漫過敏。”

“……”

碩大省略号默認了冉明茱對顧衡觀點的認同，卻得到杭沁的白眼表情包和爆料：“但我跟你說，顧衡他都是騙人的。因為他就被我強吻過。”

“……”

沉默了三秒，冉明茱還是沒有憋回心裡話，對杭沁道：“真的構成性/騷/擾了好吧。”

也正如她所料，杭沁根本不以為意，洋洋灑灑地回複：“對方很享受的話怎麼算。[旺柴]”

嗯。

法理之外，尚有人情。

隻看見對話框中瞬間蹦出了一條語音消息，是杭沁難掩興奮的聲音：“所以我就說，紀逐淵那時候就該直接親！”

作為當事人的冉明茱要比杭沁冷靜得多，隻發給她一個搖頭的表情，便收起了手機，準備安檢。

此刻再回想起上飛機前的閑聊，冉明茱不免輕歎出聲。

不得不承認，盡管她從不外放感情，甚至讨厭失去控制的情緒，卻仿佛命中注定會被紀逐淵和杭沁那樣具有強烈生命力和情感表達的人極緻吸引。

想必顧衡也是一樣。

将手中喝完的橙汁扔進垃圾袋中遞給服務人員，冉明茱又接着把帶了一路的眼罩收好放進随身帆布包中，對于下機後的行程即期待又緊張。

期待是因為可以見到紀逐淵，緊張則是有一種出賣自己靈魂配合商業炒作的羞愧。

“沒事，都說好了。”

與等待在機場停車場和祝大經濟彙合後，她倒是很擅長自欺欺人：“你就當不知道我們要拍。”

祝珣一如學生時代那會兒般大方又義氣，非常體貼地替冉明茱打開副駕門，順手将放在後座的Tiffany&Co.禮盒拿出來遞給老朋友：“喏，送你的。”

她不由分說地把禮盒塞進還在猶豫的冉明茱手中：“趕緊收下。我記得明天是你生日。提前祝生日快樂！麻煩你啦，專門跑這一趟。”

連冉明茱自己都差點忘了，明天就即将開始二字頭的最後一歲。

在駕駛座坐穩後，祝珣才又透過後視鏡與冉明茱相視笑道：“歡迎加入奔三大軍。”

“謝謝祝大經濟。”

祝大經濟聞言，不免嗤了一聲。漂亮的眉眼扭成一團：“住口！不要折煞我這個苦命打工人。”

雖說祝大經濟實實在在地出身京城名門，但其實她母親并不是她那位位高權重父親的原配夫人，而是他在滬挂職時遺留的桃花債。

比起母親的怨怼傷懷，祝珣顯然要灑脫得多：“我就是私生女啊。”

否則：“為什麼我那便宜爹不停地給我花不完的錢，當然是因為他自己良心不安，對着我和我媽愧疚。”

本科畢業後，祝珣的父親原本安排了她出國留學，但祝珣因為舍不得離開母親，所以回到上海工作。

更何況：“他要送我去我那個同父異母哥哥那邊讀書。祝琮風這輩子最讨厭的女人除了我媽就是我，我隻有瘋了才會自己往他槍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