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是後哨?”哪吒嘟嘟囔囔地捏着用朱筆寫着“後印”二字的木牌,伸頭瞅一眼黃天化。
黃天化急忙背轉過身去,擋住哪吒視線,在看清自己拈着的是頭隊先行後,又眉開眼笑地把手裡木牌往哪吒眼前一豎:“哪吒,你瞧瞧,這上頭寫的是什麼?”
哪吒知道他故意嗆自己,冷臉道:“我要與丞相說,目盲又不識字之人不能做正印先鋒。”
黃天化全不把他的譏諷放在心上,扒拉着要看哪吒拈了個什麼阄:“你是左印還是右印?沒事兒,雖然不及我威風,也不及我拿戰功的機會多,但是本殿下自能以一當十,把你護得好好的!”
哪吒把捏着木牌的手背到身後去:“不要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黃天化也學着他的樣子背過手,大搖大擺地去看南宮适與武吉,轉一圈後又湊上來:“啊呀呀,原來你是跟在後面收拾殘局的後哨。”
哪吒無言以對,尋個沒人的位置就地一蹲,就閑人勿近了。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楊戬掌心摁上哪吒一邊發髻,笑眯眯安撫:“這是個好位置,戰場上形勢風雲變幻,别跟天化生氣,遇事多與他商量,要照顧好自己。”
哪吒一動不動,把頭往胳膊窩裡又埋了埋。
“怎麼了?”楊戬也蹲下來扳着他肩膀把人掉個個兒面朝自己,擡手刮上哪吒鼻尖:“嘴翹得能挂油壺了,咱們先行官氣性可真大。”
哪吒聽見“先行官”三字,忍不住抿抿嘴,壓下要往上翹的唇角,又顧忌着場合,隻克制地往楊戬身上挨了挨,問:“你什麼時候走?”
“今晚就走了。”
“哦。”
“沒有什麼要與我說的?”
哪吒梗着脖子搖頭:“沒有。”
“那好吧。”楊戬又屈指彈了彈哪吒發髻,應聲去領督糧符印。
哪吒撐着下巴看楊戬,看那人一身銀甲,簪花挂紅,還有飲酒時的喉結滾動,心情格外複雜。
他自知往後與楊戬聚少離多,也知一切為了伐纣大計,他隻是和自己過不去,毫無緣由的,較着不知道什麼勁。
楊戬從将台上下來,看着還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哪吒,不由搖頭失笑,一個比牛犢子還倔的小子,不知道又自己瞎琢磨什麼了。
可楊戬與旁人的不同之處,大概就在于他總能穩穩地接住哪吒的情緒,然後讓它輕輕落地。
楊戬牽上哪吒的手,哪吒就跟着他走,像一種肌肉記憶。
楊戬仿若不經意地問一句:“那件月白色的衣裳我要帶走的,你放哪去了?是不是又偷偷拿着穿了?”
“我沒有!”哪吒即刻進入戰鬥狀态:“你怎麼這樣說我呢?我就隻穿了那一次,而且我也沒有弄髒,你為什麼要這樣懷疑我?一定是你自己亂放,又要來怪我!”
楊戬就靜靜地聽他講,在哪吒基本輸出完他的觀點後,再輕描淡寫地回一句:“是嗎?”
哪吒又被點燃了,火一路燒到相府。
那件衣裳被砸到楊戬臉上。
“啊……原來在這裡。”楊戬不緊不慢地補充:“多虧了有你,不然我可怎麼辦呢,我連衣裳也找不到了。”
哪吒冷哼,再次冷哼:“你就裝吧,裝傻。”
楊戬就順勢上前把人抱了個滿懷,幹燥的嘴唇輕蹭額頭:“因為舍不得你呀,怎麼辦呢?”
“那你可以和土行孫說。”哪吒給他出謀劃策。
楊戬一怔,問:“我為什麼要跟他說?”
“因為土行孫和鄧将軍也要分開了,而且他知道我們倆的關系。你要是想我想得狠了,可以跟他說,他不會說出去的。”
“謝謝你的建議……”
“不客氣呢。”
夜裡楊戬打點好行李,與衆人告别。
三千押糧軍啟程上路,行不過百十裡,楊戬忽然對為首的将領道:“你們先走,我即刻就來。”
“是。”
隊伍走遠了,白馬在原地打轉,急得直跺腳,楊戬慢慢地捋順馬鬃,面色沉靜,像在等待一個無需言說的約定。
遠處有火光伴着隐隐的破空聲傳來。
“楊戬!”哪吒氣喘籲籲,他看見那輪弦月下的一人一馬,落下風火輪問:“你怎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