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體内的每一滴血液叫嚣着,身體裡的每一寸骨頭感到隐隐發燙,腰間的肌肉都忍不住自己收縮。
他隻覺得頭腦一熱,就像是很久之前……那般年少的自己,沒想好便魯莽的突然出口,仿佛隻有她。
李四詫異,放下手:“.......夢中的片刻歡愉,隻會讓人變得更加痛苦,餘生都在為這一份一定不會擁有的東西而感到痛苦,未免還是太過殘忍了。”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補充道:“不過……一直不醒的話,那也不是夢了,不過是另一種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人生罷了。”
他聽了這番話,隻覺得心口發燙,少年時也是不知愁,他也曾是雲遊一方的遊子,盡情寄情于天地山水之間。
現在想來,這覺得少年時期那般不管不顧恣意的人生恍若隔世。
他……被套在這般殼子裡面已經太久了,久的他都快忘了自己喜愛的那種……不被樊籠拘束的自由了。
長眉皺起,潋滟的眸子盈盈,他喃喃起來:“……是的,隻要不醒就可以了……”
見他嘴皮一張一合,李四卻是一點都沒聽到。
她見鄭二如此,便準備離開此處。
她看着鄭二,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前世的他。
那個最後……居然為了愛意而死,李四不禁覺得有幾分好奇,愛這種東西,居然能夠讓人甘赴死局,隻可惜她從來都不是他的首選。
“既然鄭郎覺得我這處有趣,就借着到處遊覽吧,我就不相陪了。”李四勉強說出了一番客套話,心中想着好不容易遵守了禮儀,便起身告退,帶着其他人浩浩湯湯的走了 。
鄭然擔憂的看着公子,卻不敢多說。
那人靜靜的伫立在原地,神色莫名。
薄唇一張一合,帶着微薄的涼意。
春風送來他的歎息,“.......殿下還是這麼的無情,連個夢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李四走的速度越發的快了起來,甚至最後,幾乎連同身邊的女官都要跟不上她的步伐。
冥一依舊在她的身邊,不緊不慢,宛若她腳下的影子。
主人,和影子,會分開的麼?
答案是,一體而已,何來之分。
他沉默着,沉默的李四有的時候都會忘掉他的存在。
除開什麼時候......李居要她帶領冥司做些什麼。
她忽地頓住腳步:“.......你在生氣?”
男人的步伐一頓,宛若鬼魅。
女子本是天生,具有着察覺情緒獨一無二的能力。
公主一停,他不敢不停。
本來就是個悶葫蘆的性子,李四很早就發現了,除了需要“供奉”的時候,他完全不愛在她面前出現。
這種出現不是不在她身邊,而是......隐入各個角落裡面,再用如同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神偷偷的盯着她。
真是,本來以為是狼的,原來倒是一隻.......小狼狗。
主子問話,他不敢不答:“......沒有。”
他擡起頭來,一字一頓道:“.......我是懊悔,懊悔那日不在你身邊。”
李四微微撇頭:“哦?那日。”
“怎麼,你難道還想不完成王上的命令?你我這樣暗處的人,又怎麼能夠違背旁人的命令呢?”
她帶着幾分逗弄,試探着他,是否還會對着李居有衷心。
他低下頭,明明很高大的身子,李四卻莫名的覺得他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憂傷感,半響,他悶悶道:“我隻有一個主人........”
他的眼睛兀然發亮,就像小狗一樣:“是.......是公主。”
冥司的主人,隻有她。
李四卻半舒了一口氣,隻要不是李居的人就好。
她一向不敢相信旁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會背叛。
至于冥一的話,她也隻是當作笑話一聽。
冥司特定的體質,和悠久的曆史,就決定了他們不會永遠的屬于任何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撸了一把狗頭。
對上狗狗的眼神,她輕笑:“好了好了,過幾日帶你們出去放風。”
養在外面的蟬衣也不知道如何了,能夠再次見到故人,縱使不相識,也是極好的。
如果......真的能夠見到故人,哪怕再不相識,你也會願意麼?
重重帷帳後,透明鲛紗飛舞着,漂蕩出完美的弧度。
軟香羅绫,十丈軟紅塵。
縱使此生不負相見,也是值得的。
潮汐宛若四散的潮水,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唔.......”夾雜着幾分沙啞的聲音從帷幕後響起,落在殿内,除了幾聲回聲,别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