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住額頭,他苦笑着:“........阿紫,連個夢都不願意給我.......”
他坐了起來,身上的绫緞自然滑落,披着外衣,他踱步行至一暗匣,伸手一推,那暗處便直愣愣的推開。
借着搖曳的燭光,跳動的燭火映在他眼底莫名的顯得有幾分詭谲。
他癡癡的笑了起來,掀開眼皮,看着牆上的人笑,笑得有幾分瘆人。
“.......到了最後,還是我們互相陪着對方。”
“阿紫。”
他的下半張臉被燭火照明,在暗室中顯得越發詭異,那明暗的界限分明,光影扭曲當中,顯得一點都不像是個人,倒像是某種非人的感覺。
指腹摩挲過粗糙的牆面,他将燭火放好,挽起袖子拈起畫筆,竟然開始對着牆描摹了起來。
一手端着顔料,一手執筆,他垂眸:“......我們所有人都老了,倒還是隻有你,容顔依舊。”
筆尖的粗粝劃過他的口唇,微微濕潤,他便一筆一劃的開始描摹了起來。
不用睜眼,哪怕是閉着眼,他也能将她一分不差的描繪出來。
“你說.......”
他戛然而止,話頭打住。
"咱們的公主,會恨我麼?"
明明知道沒有回應,他卻是自顧自的說着,像是孩子在急不可耐地邀功:“.......我給了她至高無上的榮寵,數不清的金銀财寶,一門足以媲美她身份的婚事.......”
"可是......."
"你的孩子,總歸是有幾分像你,哪怕你們素未謀面。"他小幅度的活動了一下筋骨,輕笑:“都是如此的......利欲熏心,妄想着不該屬于她的東西。”
筆下的氣力宛若雕刻,隻怕倘若不是因為這是一面極其厚的牆面,而是一張紙,早就會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
“不過好在人還是嫩了一點,也不失一把趁手的刀。”
“隻要運用得當,就是揮向世家的一把利刃。”
手上的動作停下,他站遠了,端詳着自己的作品,滿意的抿了抿嘴,嘴角微微向上擡起。
“.......果然,哪怕你死了,你的女兒依舊能夠幫得上我不少呢......”
燭光跳躍,光影浮動。
一副巨大無比的神女垂眸圖鋪展開來,竟有整個牆面之大。
那女子神态溫柔,卻不顯得柔弱,而眉宇間帶着英氣,一股不甘放棄的韌性。
修長的身軀和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一手提劍,一手拈花。
女性的溫和和英氣兩種看似毫不相關的東西融合的恰到好處,隻需要望上去一眼,一眼就會淪陷在她強大的,包容的胸懷之中,拜服在她如汪洋般的寬厚之中。
那是.......
朱紫,前朝的王姬。
馬車的辘辘的聲響響徹在宮道當中,車角挂着的四隻鈴铛響着歡快的聲響,從人揮舞着鞭子行的又快又穩。
一聽到這輛馬車的聲音,走在路上的從人紛紛散開,貼着牆。
“那是何人?”
建造署的白大人不滿的皺眉,看着那幾輛車馬,像是在疑惑什麼人能夠在宮道上橫沖直撞的,竟是半點都不把昭華台的規矩放在眼裡。
從人雙手攏在灰色常服之中,低眉順眼,機靈:“噓——”
盯着他的目光,小聲道:“那是公主.......大人還是當沒看見的要好。”
嘉興公主之名昭華台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白禾也是有所耳聞。
雖說公主因為沈自明的上書而被禁足,可是随後如流水般的賞賜接連擡進壽華樓可是半分都沒有遮遮掩掩。
在昭華台中,君王的恩寵便是極緻。
誰是王上心尖,明眼人的心中自然就會有一番的計較。
雖然他也是名門之後,但實際上家中早就是個徒有虛名的空殼子。
他想了想之前好不容易尋到了個稱得上奇特的禮物去進獻給公主,卻不料連上公主門的資格都沒有。
想到這裡,他就對剛剛出言提示他的從人心生幾分好感。
“你叫什麼名字,擡起頭來。”
那從人仰起臉,道:“奴奴.......名喚吳煜。”
姓吳.......
這個姓氏好生熟悉。
白禾微微一愣,便聽到他接着說:“......便是先前下五家的吳家,如今也是天子腳下奴,算不得數的。”
看着他單薄的身軀,那少年雖說年紀已經過了十七八歲,可是看起來身子骨倒是比起同齡人來說還有有幾分單薄。
吳家的人呐......真是好久都沒有聽過的姓氏了。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