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然在三分鐘前剛離開,郁叢隻恨自己沒留許昭然多待一會兒,現在隻能被迫面對某根筋又搭錯的顔逢君。
顔逢君進了寝室之後,旁若無人地打開行李箱,将之前帶走的東西一一歸位,神色間沒看出半點不自然。
郁叢深呼吸兩次才盡量平靜開口:“你之前不是說,沒我同意不會搬回來嗎?”
顔逢君轉身看他,緊繃的臉上毫無表情,整個人安靜頹廢到極點,偏偏又被無可挑剔的五官撐住,就像文藝片裡流浪天涯的帥哥或者殺人犯。
郁叢被盯了好一會兒,渾身犯冷。
他想起受傷前在寝室獨住的那段時間,每天夜裡都會被這種感覺侵襲,不僅陰冷,還有一種被偷窺的不适感。更何況現在他不是被偷窺,而是被顔逢君直勾勾地盯着,所以不适感更加強烈。
要是手邊有柚子葉,他一定拍顔逢君臉上。
他強裝鎮定地提醒:“不說話,你嗓子也壞了?”
顔逢君喉結滾動:“我在其他寝室住的事情被宿管發現了,輔導員昨天就警告我,讓我搬回來。”
郁叢要是再相信顔逢君,他就白吃這麼多苦了。
兩個人面對面僵持了半分鐘,相顧無言,隻要郁叢不說話,顔逢君也大有一副絕不開口的架勢。
郁叢腦子裡已經閃過了許多念頭,最佳解決辦法還是直接搬出去。
可是想要長期住在校外,必須得讓家長同意,不僅得簽什麼同意書,還得跟輔導員聯系。郁叢當然不可能去找父母,也不想去見郁應喬,思來想去,隻有去求梁矜言了。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将他從奇怪的氛圍裡解救出來,讓他松了口氣。
郁叢返回桌前,發現電話是林助理打來的,意外之餘趕緊接了起來。
“林哥。”
林聲語氣友善但語速很快,似乎很忙:“小郁先生,梁總交代給你點的餐馬上到了,麻煩你五分鐘後下樓取一下。”
郁叢差點把這事忘了,梁矜言在第二次出差前就說過,要負責他的餐食。
他趕緊說了謝謝,正準備詢問梁矜言有沒有空,林聲回了句“好的”就挂斷電話,忙得沒時間與他寒暄。
……從來沒見林助理這麼匆忙過,之前每次聯系時都是有條不紊的。
“林哥是誰?”顔逢君冷不丁開口,帶着質問的語氣。
郁叢一愣,反應過來之後語氣也不好:“和你有關系嗎?”
顔逢君抿了抿唇,依然不放棄:“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快三年,你喜歡吃什麼,讨厭吃什麼,喜歡喝什麼溫度的水,喜歡幾點睡幾點起,什麼小動作代表着你心情好……我都知道。”
顔逢君逼近一步,而郁叢沒躲避,任由距離拉近。
他忽然覺得在詛咒之外,這個室友蒙上了另一層面的陌生。他們是在一起生活了快三年不假,但他從來不會像顔逢君觀察自己那樣,細緻入微地觀察對方。
郁叢迅速回憶了片刻,但想起來的無非是一些碎片化的生活細節。
他和顔逢君之間的關系一直不遠不近、不熱不冷,每天見面的時間就不多,其中一大部分都各自拉上床簾睡覺,哪個正常人閑着沒事研究對方的生活習慣啊?!
原來變态不是一朝就能變成的,而是有迹可循。
顔逢君不允許他走神,又道:“你不喜歡家裡,所以從來不在寝室裡和家裡人打電話,周末回家的頻率不高,每次回到學校的時候心情都低落。但看見我的時候,還是會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笑着跟我打招呼。”
提到家人,郁叢的表情也徹底冷下來。
顔逢君那麼“了解”他,一定看出了他的不悅,卻沒有停下來這場極為不禮貌的剖析,甚至偏執地始終與他對視。
那雙桃花眼從前都沒什麼波瀾,在被詛咒影響後,看郁叢的時候卻像活過來了一般,仿佛化雪的春水,但浸了毒。配合着堪稱殺招的美麗臉龐,有一種不達目的就要把人毒死的美感。
此刻那雙眼睛死死鎖住郁叢的身影,顔逢君的怨滿溢到從話語裡流淌而出。
“你在校内沒有朋友,其實喜歡你的人很多,但都被你無視,又無形中疏遠拒絕了,就像你始終和我保持疏遠一樣。”
每說一句,顔逢君就朝他走近一步,話音落下時,已經快貼着他。目光低垂,看向他衣領空隙裡透出的淤青傷痕。
話鋒突然一轉:“那天我應該早點找到你的,才不會讓一個剛認識你的學弟搶了先機。或許我應該早點回顔家,早點奪取權力,在程競回國之前就把程家……”
“你在拍電影嗎?這裡沒有鏡頭,你在演給誰看?”
郁叢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顔逢君的自怨自艾。
他語氣嚴肅:“搶了先機?所以你覺得我受傷了是一個機會?”
顔逢君的進攻被短短一句話打斷,瞳孔緊縮。
“不是……”
“你就是,不然也不會監視我,跟蹤我,還發短信騷擾我。”郁叢道,“你知道其他同學都覺得你很好嗎?學霸,安靜内斂,還心善,他們可能在許多年後的同學會上也會說,啊那個顔逢君真是個好人,其實他們從來沒見過你的真面目。”
對别人裝,對他就不裝,也不知道是坦誠還是諷刺。
見顔逢君不發一言,他擡手把人對開,神色複雜又嫌棄。
轉身收拾東西,一邊喃喃道:“室友關系被你講得像人鬼情未了一樣,非要給普通的事情加上一層濾鏡,神經病。”
郁叢也是知道現在顔逢君的情緒穩定,所以才敢肆無忌憚罵出來,隻罵一句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