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的前一天下午
“沒有人願意接這個活。”諾爾滿臉胡茬的樣子,背靠巷子,顯然被這場轟炸搞得疲憊,“我……或許你願意過來和我住。”
科瑞低頭,直截了當的說“我被通緝了,最近就别見了。”巷外喧嚣的出奇,轟炸仿佛一場狂歡。頓了頓,他依舊沒有擡頭,“我會找到他。”
諾爾愣在原地,他用手擦了擦褲腿。看科瑞将煙皮撕下,嚼着煙草。如此鎮定,如此不安。
“這個人,或許可以幫你。如果,你不幸進了牢房。”諾爾看着遠處的報童正在拿着報紙喊叫,這座城市裡都是遠行的人兒。
諾爾将信件遞給他,嘴裡咕哝着什麼,臉上有一鐘英勇獻身的感覺,“懷特可不想你蹲在裡面。”
月光下,科瑞穿戴整齊的坐在桌前,燭光撲閃,窗簾緊閉。他半信半疑的将信拆開閱讀,這是諾爾夫人芮華的愛慕者威耶,所寫的信——關于守護和承諾的故事。
威耶正是當時搜身撿信的人,他一看見自己的字迹就覺得不對勁,幾乎是汗流浃背(各種意義上)的,将科瑞從火場裡面拖出來。
說來好笑,科瑞長勢喜人被威耶背的時候有一種拔河的感覺。在危機四伏的火場内,威耶内心操罵了諾爾不下百遍,這是一份掉腦袋的工作,但想起芮華又來勁了。
當面的時候威耶也沒少罵諾爾。諾爾看見科瑞就想拍腦袋,背上的傷密密麻麻的,和馬蜂窩有的一比。
外面藍天依舊飄搖,雲不懂人類,它也被風控制着,可天空那麼大,人隻有那麼一點地方,除了故鄉就是流浪。
科瑞因為重傷發起高燒,諾爾除了看着草藥師給他換酊劑,紗布以外,碩大的身體就坐在一旁發呆,看這個高大的男人側身蜷縮着,呢喃着。
天氣換了一茬又一茬,諾爾隻記得那是一個火燒雲的下午。科瑞睜着眼,諾爾被他吓了一跳。
距離轟炸已經過了很久,科瑞和諾爾不知道找出了多少具屍體,兩人除了呆在一個個小土包面前喝酒,一切都照舊。
那天,諾爾還是坐在他那個暗紅色的沙發上嘴裡叽裡咕噜的念着書上的内容,科瑞除了左肩上被深紮的血洞以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科瑞悉悉索索的搬起小闆凳坐在諾爾的旁邊,顯得很有喜感。諾爾看着他也沒有說話,他最清楚科瑞,确實是有情的人裹着無情的外衣。
“我想去找懷特。”諾爾沒有想到科瑞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找,去哪裡找,那片坍塌區域表皮都要被兩人翻遍了,諾爾沒有說出來,低着頭,顯得慈祥極了。
“去哪裡找。”諾爾問的平靜,科瑞的這句話有歧義。
人都埋在土裡了,指不定變成了碎泥喂着亡魂,還能飛去遠方,飛去天堂一樣的地方?
無數年過去,科瑞依舊在努力的掙脫束縛,故鄉已經承載不了他的痛苦,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希望,一次不可能的赴約。
“科森。”
諾爾清楚的知道,邊境線即将封鎖,那裡是目前可以去到的,離b國羅城最近的地方。
“找到了,帶他回來。還有……照顧好自己”兩人心照不宣的陷入沉默,長久的沉默,和無數次的日夜一樣。
幸存者,是不幸的。當時的屍體和現在的屍體,有什麼不一樣。
諾爾見過他這樣的頑固,之前塵奴運動最激烈的時候,街上密密麻麻的人就像積木一樣被掃射而倒,科瑞就憑自己的一個人把父母屍體帶回家。
潮濕綿密的雨下在了離别的那一天,諾爾穿戴整齊,在門口像一個老父親一樣把着科瑞的手臂,科瑞難得乖噜噜的,沒有嘴毒。
半晌,諾爾都沒有放手,科瑞沒由來的冒出一句,“又不是死了,别哭喪着臉”,說完他就後悔了,面前的老頭氣的頭冒青煙,罵罵咧咧。
最後,還是用一個擁抱哄好,不算好的離别儀式,諾爾還是轉過頭,換衣服準備做早飯吃,手裡還拿着科瑞放資料的櫃子鑰匙。他消失在雨裡,去向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