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沒有來。
轟鳴聲持續了半分鐘,又漸漸遠去。鐵軌恢複平靜,仿佛剛才的震動隻是一場幻覺。
“可能是别的線路,”林白松開耳朵,手心全是汗,“聲音傳過來了。”
夏憂憂點點頭。她的耳朵還在嗡嗡響,猶如塞了一萬隻蟬。
林白突然躺下來,整個人橫在鐵軌上,後腦勺枕着鏽迹斑斑的鋼軌。他閉上眼睛,手臂攤開,像一具等待火車的屍體。
“你幹嘛?”夏憂憂問。
“試試看,”他說,“聽說鐵軌能傳來幾公裡外的震動。”
夏憂憂猶豫了一下,在他旁邊坐下,但沒有躺下。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玻璃罐,蟬殼在裡面輕輕滾動。
“木然說過要回來的,”林白突然說,“他走之前跟我說,等初中畢業就回來。”
夏憂憂轉頭看他:“真的?”
“騙你幹嘛,”林白閉着眼睛笑,“他還說,到時候帶我們去偷老張的李子,熟的。”
風突然大起來,野草簌簌作響。夏憂憂抱緊玻璃罐,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胸口輕輕裂開。
4
回家的路上,林白折了一根柳枝,邊走邊抽打路邊的蒲公英。白色絨毛四散飄飛,像一場微型雪崩。
“喂,”他突然停下,“這個給你。”
夏憂憂低頭,林白手心裡躺着一隻完整的蟬蛻,背部裂開的縫隙像一道微笑的嘴。
“我剛才在鐵軌旁邊又找到的,”他說,“最後一隻了。”
夏憂憂接過蟬蛻,對着陽光看。空殼幾乎是透明的,能看清内部精細的結構,仿佛某種已經滅絕的微型生物的化石。
“謝謝。”她說。
林白擺擺手,繼續抽打蒲公英。轉過街角時,他突然問:“你覺得蟬知道自己會留下殼嗎?”
夏憂憂想了想:“不知道吧。”
“那它們飛走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少了點什麼?”
夏憂憂低頭看着手裡的蟬蛻。它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卻又好像裝滿了整個夏天的聲音。
5
晚上,夏憂憂把新撿的蟬蛻放進窗台的玻璃罐裡。
月光透過罐子,在桌面上投下扭曲的陰影。她輕輕晃了晃罐子,蟬殼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宛如遙遠的回聲。
窗外,最後的蟬鳴突然停了。
寂靜如同一隻巨大的手,捂住了整個夜晚。
夏憂憂爬上床,把那隻林白給的蟬蛻放在枕邊。黑暗中,她用手指描摹着它背部的裂縫,想象一隻蟬從這裡擠出去,飛向某個她看不見的地方。
“逃走的靈魂……”她輕聲重複林白的話,閉上眼睛。
枕套上,一滴水漬慢慢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