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十月。
鎖鍊掉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林白一腳踹開天台鐵門,鏽蝕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黃昏的風立刻灌進來,掀起他的校服下擺,露出腰間别着的一把小折刀——刀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LB”,可能是他自己用釘子鑿出來的。
“上來。”他回頭對夏憂憂說,嘴角挂着那種熟悉的、挑釁的笑。
夏憂憂站在樓梯口沒動:“這是違規的。”
“哈!”林白誇張地捂住胸口,“夏憂憂同學,你什麼時候變成好學生了?”
遠處,夕陽正沉入城市邊緣,把高樓玻璃幕牆染成血色。
1
天台的水泥地面裂縫裡長着頑強的野草,已經枯黃,踩上去發出細碎的斷裂聲。夏憂憂小心地避開那些裂縫,跟着林白走到欄杆邊。
從這個高度看下去,整個校園像微縮模型——操場上的跑道像一條紅絲帶,籃球場上的白線已經褪色,幾個住校生拎着熱水壺慢悠悠地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長。
更遠處,一片拆遷工地裸露着鋼筋骨架,灰白色的混凝土塊散落四周,就像某種巨型動物被剝皮後的殘骸。
林白突然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音樂播放器。《加州旅館》的前奏在風中飄蕩,音質很差,帶着電子設備特有的失真。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他對着城市輪廓吼出第一句,聲音嘶啞,幾乎立刻破了音。
夏憂憂忍不住笑出聲。
林白沒有停,反而更用力地唱下去,手指在欄杆上打着拍子。他的脖子繃出青筋,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就像正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唱到“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時,他突然嗆住,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笑得肩膀直抖。
“媽的,”他抹掉眼角的淚花,“老鷹樂隊應該起訴我。”
2
風越來越大,林白的頭發亂糟糟地支棱着,像隻炸毛的貓。他從書包裡摸出兩罐啤酒,易拉罐上凝結的水珠立刻沾濕了他的手指。
“未成年不能喝酒。”夏憂憂說。
林白翻了個白眼:“你什麼時候這麼遵紀守法了?”他拉開拉環,泡沫立刻湧出來,順着他的手腕流下,“再說了,你以為木然那小子沒喝過?”
夏憂憂接過啤酒,冰涼的水汽貼着她的掌心:“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林白仰頭灌下一大口,“知道他回來了?還是知道他躲着我們?”
遠處工地上,一台挖掘機開始作業,機械臂高高揚起,又重重砸下,揚起一片塵土。
“他變了。”夏憂憂輕聲說。
林白突然把啤酒罐捏扁,金屬扭曲的聲音令人牙酸:“誰沒變?”
他轉向那片拆遷工地,聲音低沉下去:“你看那些樓,上個月還好好的,現在隻剩骨頭了。”
夕陽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長,像一把即将折斷的劍。
3
天漸漸暗下來,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林白的手機沒電了,《加州旅館》卡在最後一句,變成斷斷續續的雜音。
“喂,”他突然說,“你還記得小學那次嗎?我們偷老張的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