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回到派對現場時,蛋糕已經推出來了。
三層奶油蛋糕,頂部裝飾着糖霜蝴蝶,翅膀薄得幾乎透明。張雲兮的父親——一個西裝筆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正摟着女兒的肩切蛋糕。他的手表在燈光下閃閃發光,表盤周圍鑲着一圈鑽石。
"雲兮是我最驕傲的寶貝,"他對着賓客們說,聲音洪亮,"她媽媽要是能看到……"
話沒說完,張雲兮突然掙脫他的手臂。
"我去拿果汁。"她快步離開,撞翻了侍應生托盤上的香槟杯。
玻璃碎裂的聲音讓全場靜了一秒,随即又恢複喧鬧。夏憂憂看見張雲兮的父親皺了皺眉,迅速換上商業微笑,開始和旁邊的秃頭男人讨論股票行情。
鋼琴旁,張雲兮蹲下身,假裝在撿玻璃碎片,肩膀微微發抖。夏憂憂走過去,遞給她一張紙巾。
"别碰!"張雲兮猛地拍開她的手,"會割傷。"
一片玻璃碴紮進夏憂憂的掌心,細小的疼痛像電流般竄上手臂。她看着血珠從傷口滲出,突然想起那顆玻璃珠——藍可給她的那顆,現在正躺在她書包的夾層裡。
"你的發卡……"夏憂憂輕聲說。
張雲兮擡起頭,眼睛紅得可怕:"什麼發卡?"
4
派對結束後,夏憂憂在小區花園的長椅上找到了張雲兮。
她脫了高跟鞋,赤腳踩在結霜的草地上,裙擺沾滿泥水。那串"全球限量"的手鍊被扔在長椅上,水晶在月光下依然閃爍,隻是多了幾道裂痕。
"十二歲生日,"張雲兮突然說,"我媽送我的發卡,說是施華洛世奇的。"
她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在講述别人的故事。
"上周我爸帶我去鑒定,人家用鑷子夾着看了三秒就說'仿品'。"她短促地笑了一聲,"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我媽到死都以為那是真的。"
夏憂憂從口袋裡掏出那些碎片:"為什麼要毀掉它?"
"因為它髒了,"張雲兮輕聲說,"像我們一樣。"
遠處,張雲兮家的燈光漸次熄滅,隻剩下頂層一間還亮着——那是她父親的卧室,窗簾沒拉嚴,能看到一個女人的剪影。
張雲兮撿起手鍊,用力扔向遠處的灌木叢。水晶劃過夜空,恍若一顆墜落的星星。
5
夏憂憂回到家時已近午夜。
父親出差了,客廳黑漆漆的,隻有魚缸的氧氣泵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她打開台燈,從書包裡取出《飛鳥集》,小心地把發卡碎片夾在第27頁——那裡有藍可指給她看的那句詩,"陰影戴上她的面紗"。
碎片在紙頁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像一隻被釘住的蝴蝶标本。
窗外開始下雪,雪花無聲地落在窗玻璃上,又迅速融化。夏憂憂摸出那顆玻璃珠,對着台燈看——
中心的那個氣泡,形狀像一個破碎的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