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做個儲物架。” 林清敲了敲凍硬的地闆，瓷磚縫裡滲出的冰水已結成冰帶，“把吃的墊高，萬一水管爆了……” 話沒說完，天花闆突然傳來 “咔嚓” 聲響，兩人同時擡頭，看見牆角的冰棱又長長了三厘米，尖端正對着米袋。

馬浩突然扔下筷子，從行李箱裡翻出卷保鮮膜：“我老家冬天就這樣，糧食得離地。” 他說話時哈出的白氣在面前凝成霧障，保鮮膜剛拉開就碎成幾片，塑料碎屑粘在指尖像透明的鱗片。

淩晨三點，林清被一陣怪響驚醒。不是風聲，而是樓闆間傳來的金屬摩擦聲，像有人用指甲刮擦暖氣片。他摸出枕頭下的掃把棍，剛走到客廳就聽見馬浩在樓下砸門：“林哥！水管爆了！”

防盜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混着鐵鏽味的寒氣灌進來。馬浩的羽絨服前襟濕了大片，冰碴子挂在拉鍊上：“三樓全是水！房東家的暖氣管道裂了！” 兩人沖下樓，看見三樓走廊積着半尺深的冰水，牆角的管道井裡噴出股水柱，在半空就凍成冰柱，像座水晶噴泉。

“快！堵上！” 林清抄起垃圾桶扣在管道裂口上，冰柱撞在塑料桶上迸出碎冰。馬浩從消防栓裡拽出消防帶，卻發現水帶凍成了硬管，隻能用石頭砸開連接處的冰疙瘩。兩人折騰半小時，終于用抹布和膠帶堵住裂口，走廊裡的冰面已結到膝蓋。

“樓下還有兩家沒開門。” 馬浩搓着凍僵的手，指節通紅，“估計都凍暈了。” 林清望着緊閉的房門，想起救濟點那個穿黃大衣的中年人，突然意識到：在零下二十度的環境裡，一扇門隔絕的可能是生死。

清晨的第一縷天光透過冰窗時，林清發現窗台上多了串爪印。不是麻雀，而是直徑五厘米的梅花形爪印，爪尖嵌着冰碴，在玻璃上劃出細密的裂痕。馬浩用探路棍敲了敲窗沿，冰碴子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痕迹 —— 是幹涸的血迹。

“那隻薩摩來過。” 馬浩的聲音發顫，“昨晚水管爆的時候，我好像聽見狗叫。”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起昨天那隻弓着身體的薩摩耶，犬齒上的血迹在記憶裡格外清晰。林清摸了摸腰間的菜刀，刀鞘上凝着層薄冰，觸手冰涼。

中午煮面時，樓下突然傳來哭喊。兩人沖下樓，看見二樓的李奶奶扒着門縫哭，她兒子在外地打工，家裡隻有老兩口。爺爺昨天起就沒下床，現在渾身發燙說胡話。林清摸了摸老爺子的額頭，燙得像塊烙鐵，而屋裡的溫度計顯示 - 15℃—— 這是低溫症的反常高熱。

“得升溫！” 馬浩沖進廚房，把僅剩的半桶食用油倒進鐵鍋，“燒火！” 林清攔住他：“油煙會嗆死人！” 最終兩人用棉被裹住老爺子，又把所有能找到的熱水袋灌上雪水，放在他腋下。馬浩突然撕開自己的羽絨服，把内膽塞進去：“我年輕，扛得住。”

傍晚時分，老爺子的體溫終于降到 38℃。李奶奶從衣櫃裡翻出袋核桃：“好孩子，拿着……” 核桃凍得硬邦邦，像一堆小石子。林清推回去：“留着給爺爺補身子。”。

深夜守夜時，林清聽見馬浩在陽台喃喃自語。走近才發現他在給老家打電話，手機屏幕亮着無信号的界面：“媽，我沒事…… 嗯，有吃的……” 他挂斷電話，把手機塞進懷裡暖着，“我媽有風濕，這天氣……”

淩晨四點，窗外突然亮起強光。兩人沖到陽台，看見三輛軍綠色的卡車碾着冰面駛來，車鬥裡裝滿藍色帳篷。穿迷彩服的士兵跳下來，手裡拿着紅外測溫儀，在每戶門前停留片刻。馬浩突然喊道：“救援隊！”

士兵們卻沒回應，他們的防毒面具上凝着冰霧，動作僵硬得像機器人。林清拽住想沖下去的馬浩：“看他們的鞋！” 隻見士兵們的軍靴底沾着紫黑色的泥，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詭異的腳印，腳印邊緣結着白霜，像某種生物的鱗片。

天快亮時，林清做了個夢。他夢見母親站在老槐樹下，手裡拎着籃凍柿子，柿子表面結着冰殼，像一個個小燈籠。他伸手去接，冰殼卻碎了，露出裡面紫黑色的果肉，果肉裡鑽出細小的根須，纏住他的手腕。

驚醒時，林清發現自己躺在地闆上，手心朝上，掌心有個淡紫色的光斑，形狀像片楓葉。他想起昨晚給老爺子捂手時，對方滾燙的皮膚接觸到他的掌心，光斑曾短暫發亮。床頭櫃上的多肉植物葉片透明如水晶，葉尖挂着滴綠水，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氣裡沒有結冰。

馬浩推門進來，手裡端着碗熱粥：“李奶奶熬的，放了核桃。” 他沒注意到林清迅速把手背到身後，也沒看見窗台上那串新的爪印 —— 比昨晚的更大，爪尖嵌着碎布，正是他羽絨服内膽的布料。

當第一輛鏟雪車的轟鳴穿透雪幕時，林清望着掌心的光斑，突然明白：在這場暴雪圍城的絕境裡，比低溫更可怕的是人心，比饑餓更危險的是變異。而他掌心的微光，或許不是異能，而是身體在極端環境下的某種應激反應，就像仙人掌在沙漠裡長出的尖刺，是活下去的無奈變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