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見他,不想和他有什麼牽扯,祁景霄憤怒也好痛心也罷,甚至哪怕他放下帝王尊嚴去挽回,于他而言似乎都沒什麼區别了。
所以那又是為什麼呢?謝清安突然有些懶得去細想,隻是窩在蕭霁懷裡打盹。
他和祁景霄一開始似乎就沒有什麼海誓山盟,也沒有什麼轟轟烈烈,不過是兩個到了年紀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滾到了一起。
謝清安想,應該隻是因為那個時候,能陪在他們身邊的正好隻有彼此而已。
祁景霄很愛對他說情話,但他從來都知道床笫之間的話是當不得真的,謊言哪怕重複了千千萬萬遍,也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空殼罷了。
更何況,就算是真的,但人心也是會變的。
“在想什麼?”蕭霁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在想……”謝清安聞言抿着嘴輕笑,
“祁景霄是不是被我們氣了個半死。”
敢将皇命當作耳旁風,甚至是故意和祁景霄作對的,整個大周恐怕也隻有一個他了。
蕭霁垂下眼簾,半天沒吭聲,謝清安從他懷中起身緞子般的長發順着腰肢垂落下來,看得蕭霁眼暈。
于是蕭霁伸手穿過他的長發,直接繞過他的腰背将他抱起,到了一旁的桌前,從幾案上拿起冠冕。
“蕭家統領還會這個?”謝清安懶洋洋地靠在桌上任他擺弄,一邊饒有興緻地開口。
蕭霁專心給他束發,也沒回答,謝清安任由他擺弄,像是昨夜睡着的貓好不容易醒了,卻依舊打着呼噜伸展肚皮,任由他撸。
蕭霁的動作太輕柔,陽光透過窗棂灑落在桌邊,讓謝清安又有些犯困。
不得不說,比起祁景霄,待在蕭霁身邊更能讓他放松。若是過去的祁景霄,見他這般模樣免不得要逗他,然後打鬧間便徹底醒了神。
可是蕭霁隻會無聲地守着他,要是他真的昏昏沉沉睡過去了,醒來估計也是在榻上,被子捂得嚴實,外衣也疊得整整齊齊。
蕭霁和祁景霄總是不一樣的,謝清安總覺得祁景霄就像是一團火,還沒靠近就能感覺到那灼人的熱意,若是貿然靠近隻會将你燒得連灰都不剩。
而蕭霁就像是一潭死水,靜靜地存在着,但總是能嚴絲合縫地入侵人的生活,不留一點空隙。
若無人打擾,深潭永遠不會有漣漪。
可若是有人不小心踏進去了呢?
會溺斃的。
和蕭霁的關系就這樣維持了下去。
白日裡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或許會談論史書,又或許會讨論兵法,有時候謝清安興緻來了,甚至還會拉着蕭霁比劃兩招。
他挺久沒上戰場,但很多東西卻像是刻進了骨子裡,蕭霁有些時候甚至招架不住。
而他甚至不知道謝清安是否用了全力。
若是談及刺殺或是刺探情報,蕭霁自認為應該也是兩國頂尖,謝清安應該不及他。但他很肯定,若是身處戰場,自己定是遠遠比不上謝清安的,哪怕殿下說,他已經是甯國難得的良将。
殿下不會對他說謊,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每每想到謝清安,他才覺得苦澀。
謝清安一時興起的時候會和他說自己的過去,講起林家還在時他的童年,那時候他臉上的笑容要真實不少,總會看得蕭霁不自覺地呆住。
于是他總覺得那個光芒萬丈的謝清安才該和山陰關城頭肆意張揚的玄甲将軍相合,而不是現在這般,明明手下的銀槍能夠挑破萬軍,可偏偏肩胛骨卻單薄得可怕,好像風一吹就倒了。
明明在對他笑得比太陽還熾烈,卻總能讓他心頭發苦。
所以,大周皇帝究竟弄碎了一件多麼耀眼的珍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