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瀾呼吸微滞,眉峰緊蹙,他轉身跪下:“師尊,不可!沈師兄他……”
謝微遠眼底閃過一絲不耐,陰森笑道:“要麼你去放獸,要麼——”
“你去陪他。”
季雲瀾啞然失聲,猶豫再三後下了高台,走向馴獸台一旁的鐵籠。
裡面還關着幾隻妖狼,不過靈力并比不上和沈雲燼厮殺的那隻。
李展言正叼着根狗尾巴草,遠遠看見季雲瀾走來,連忙堆起笑容問道:“季師兄,怎麼了?”
“再挑兩隻放進去。”季雲瀾臉色沉冷。
李展言聽罷,臉上堆着笑,而後啐了一口罵道:“嘿嘿……這就放,讓這小雜種嘗嘗厲害!”
一旁的撕咬聲還在繼續,季雲瀾心有不忍,指了隻最小的狼種扔進去。
“這隻是不是太小了點?”
季雲瀾冷冷看了他一眼。
李展言這才看出來他的不耐,忙低眉退至一邊。
兩隻小狼剛落入馴獸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還未等它們瞧清楚此時處境,骨哨聲便再次響起。
那兩隻狼再次被控制,狼眼閃着嗜血光芒,龇牙咧嘴地朝沈雲燼這邊疾奔而去。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馴獸了,這簡直是一場虐殺!
季雲瀾閉上眼,不敢再看接下來的情形。
卻不料忽然一道華光閃過,他還未來得及躲閃,便被掀起的罡風震倒在地。季雲瀾修為并不高,這道華光更是震得他五髒六腑都錯了位。
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還未及擡眼,一道滾燙鮮血便飙到了他臉上,緊接着“咕噜咕噜”滾過來一隻人的頭顱。
季雲瀾赫然瞪大眼眸。
他剛剛才和這人見過,自然記得清晰。
——滾過來的,居然是李展言的頭顱!
血霧滾滾中,緩緩站起一道浴血身影,他還未看清,便被這股強大的威壓震暈。
……
沈雲燼此時眼眸中充斥着血光,面上長出一道詭異的黑色紋路,三隻妖狼不過片刻之間便被他捏做了齑粉。
他的皮肉正在以可怖的速度生長愈合,這已經不是尋常修士能達到的水平。暴戾的靈力瘋漲着,幾乎要蓬勃溢出身體,沈雲燼心中愈發躁動不安,不斷嘶吼着将那些強悍靈決一一使出來。
四下修士立即作鳥獸散,狼狽逃命。
沈雲燼踩過血泊,拎起一旁來不及逃跑的修士,露出個毛骨悚然的笑容。
修士渾身顫抖着,驚恐地看向他:“求求你……别殺我!别殺我!”
“咔擦”一聲。
那人甚至來不及驚叫,脖子就被擰斷。
“攔住他!”其他修士終于反應過來,企圖結陣鎮壓住沈雲燼。
五色光華自九天而下,很快鎮壓陣即将成型,可他們微薄的靈力根本無法壓制住這頭已經徹底黑化的兇獸。
沈雲燼目光沉沉,不過擡指一揮,陣法立即碎成一片片的光華。
他陰恻恻一笑,一步一頓地走向他們。
一片清明的馴獸台霎時淪為了人間煉獄,沈雲燼縱情厮殺着,他拔過一名修士的靈劍,一刀砍斷他的手臂,又轉頭一劍穿過另一人的胸膛。
劍鋒所過之處,斷肢如雨。
多年胸腔中積攢的恨意終于暢通了些。
什麼狗屁報仇不報仇,他現在就要所有欺辱過他的人血債血償。
心中恨焰成百倍的滋長,盡數澆灌在過往痛苦的回憶中,滿池陳年烈酒,終于等來了那一捧火。
他砍斷那些對他肆意嘲弄過的頭顱,砍斷那些踐踏過他的腳,砍斷那些欺辱過他的手。
渾身血光将他一身黑衣染得透亮,蝕骨恨意滲透眼眸。
直到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起。
幾不可察的,沈雲燼如有預料般,露出白齒森森。
那位光風霁月的淩華君,終于舍得走下高台,讓他純淨的衣擺沾染上污血。
他癡狂地看着謝微遠,那人手中正握着雲隐劍,劍鋒被一層流轉的銀白劍光包裹。
這人終于要來親手了結自己了。
他忽地笑了,染血的眸中跳動着興奮的光芒。
沈雲燼知曉自己不是這人的對手,即便再怨他憎他,再如何想着生啖其肉,飲其血,将他挫骨揚灰,也無力反抗其分毫。
但能與謝微遠一戰的興奮充斥着他的神經,充斥在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脈絡。
他擡起劍,一刀狠狠劈下去,幾乎用足了力道,劍氣掀起的罡風霎時激起那人的白衣,卻未傷及他分毫。
謝微遠漠然看向他,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沈雲燼胸腔的燥郁愈發深重,他幾乎是失智般再次将劍捅過去。
可惜這一劍還未能落下,腦中已然閃過天地傾頹的昏厥,他額頭青筋猛烈跳動,踉跄着幾近暈倒在血泊之中。
忽然喉頭湧上一陣腥甜,又是一口黑血落在青苔斑駁的石闆上。
五指狠狠攥緊,指尖深沒入血肉之中。恨意如附骨之蛆,蔓延至全身。
他不甘心,又提起劍,卻再使不出任何靈決,手中劍更似有千斤重,隻能任其頹然落下。
“哐當”一聲,劍落在地上,濺起細碎的血珠。
沈雲燼體内靈力徹底枯竭,重重栽下去,閉上眼準備承受謝微遠給他的最後一擊。
意料中的穿心一劍并沒有到來,他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