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貞蹙着一雙眉,任憑一頭青絲滑滿雙肩,他不解地看着赦月摘下了帷帳,兩人之間變得模糊起來。
此時,房門正被一腳踹開了,風一樣湧進來了幾個帶刀侍衛,還有這宅院的管家,彌射也帶着幾個仆從跟了進來。
赦月不緊不慢地離開床邊,走了出去。
帶頭的侍衛見問道:“你是這宅子的主人?”
赦月拎起桌上茶壺,自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道:“不錯。”
“床上那人是誰?”
“是我夫人。”
帶頭侍衛自是不信,持刀走上前來,刀尖撩開帷帳,便見一人衣衫不整披頭散發俯身在錦被上,雖看不清長相如何,但觀其輪廓确實是個美人,隻是…
“男的?”
赦月坐回床邊,一把将人攬在胸前,不由分說又在那眉間印上深深一吻,意猶未盡般笑問道:“我喜歡男人,不行嗎?”
直到嘈雜的人聲終于聽不見了,李貞胸腔裡的腫脹這才緩慢平息下來,官差逼至床前固然讓他有些手足無措,卻遠不及赦月方才那一套行雲流水無比娴熟的手法讓他心驚肉跳。
赦月終于撒開了手,他不敢看李貞此時的面色,想必也并沒有很好看。他裝作無事人,試探着問了一聲:“要不要喝口茶…壓壓驚?”
李貞氣極,淩亂的衣衫都顧不得拉好,抄起錦被裡的彎刀便砍了起來。
赦月也不是全無防備,側身躲過一刀,可李貞不依不饒,一心要雪方才之恥,明明刀刀都想要人命,可刀刀都砍了個空。
他兩人自相識以來,也曾小打小鬧地切磋過武藝,當屬此時最為較真,李貞是真的很想砍人,赦月則是小心應對,險險避開。
霎時間,整潔的床榻因着二人的打鬥亂成了一鍋粥。
李貞一刀接着一刀,隻将被褥砍得七零八碎,他固然自小習武,可身量氣力終究比不過赦月,雖已是以命相搏了,可還是傷不得人半分,更是氣人。
臉皮都撕破到這個份上了,哪還管什麼世家子弟的禮儀,李貞跳将起來,都快要騎到人的脖子上去了,手腳并用,撒潑起來。
木榻承受着兩人的身軀,被壓得嘎吱作響。
赦月方才假公濟私占完人便宜,難免心虛,也不敢抵抗,隻等挨了人狠狠幾腳,這才捉住那赤裸的腳踝,将人制住了。
他欺身壓住了李貞下肢,一隻手拿捏住李貞光滑的手腕反扣在其身後,另一隻手則将李貞握刀的手困在了掌心裡。
李貞畢竟不是什麼嬌柔女子,這一套擒拿下來也着實累人。
赦月居高臨下,映入眼簾的是恨得咬牙的李貞和他那因打鬥而全然裸露在外的光潔胸腹,罷了,哄小孩般柔聲說一句,“别鬧,官差還沒走遠。”
李貞羞憤難當,掙紮着大罵起來,“你混蛋,給我松開!”
“那你聽話,把刀放下。”
赦月說罷,便去卸李貞手裡的彎刀,卻不料李貞猛然張嘴,手腕被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口實在是猝不及防,疼得赦月深吸一口氣,不得不撒開了手。
李貞起身,拿刀尖便抵住了赦月的喉結,“你都要娶親了,還來招惹我,你當我李貞成什麼人?”
赦月撫着被咬破皮的手腕,先是一愣,随即才道:“誰說我要娶親了?”
“……”李貞眨眨眼,好似赦月的原話是,漠北将有喜事,他登時悔恨萬分,隻恨不得将舌頭咬下來算了。
赦月卻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是勃格,他都十九了,該娶親了。”
李貞架不住那雙盯着他看的寬柔似海的雙眸,不由得低下頭去,眼看着便要将彎刀收起了,卻忽而又想起了什麼,身子一傾,刀尖一顫,這一次離着皮肉更近了半寸。
赦月心頭一顫,這定是在怪自己方才的唐突,忙道:“我對着天狼神起誓,方才事出緊急,别無他法,那一下…我心裡沒有半點對你的非分之想。”
李貞聞言,眼眶卻酸了,“可你方才脫人衣服的手法,可是熟練的很…”
“……”赦月一頭霧水,回想起方才自己的動作,情勢緊急,自己是手快了些,“熟…熟練嗎?”
李貞氣得杏眼圓睜,淚珠便要奪眶而出之前,甩了手裡的彎刀,轉過了身去,又見自己近乎半裸的身子,更是羞憤難當,忙拉起已然破破爛爛的被子披在了身上。
赦月望着李貞的背影,還有那因發氣而輕輕顫動着的雙肩,柔情蜜意湧上心間,便開了口。
“李貞,不管你信與不信,這七年,我的枕邊沒有過任何人。”
李貞聞言,先是一頓,接着便是在心頭嘲笑起了自己,笑自己放不下又舍不得的懦弱,也笑自己男兒胸懷裡的這點子龌龊,是的,他是怕赦月早已身染紅塵無數,而他卻遲遲忘不了那小屋裡初嘗人事的鮮甜。
可笑之極,長安城裡稍有身份的公子哥,哪個不是身邊雲纏霧繞,環肥燕瘦,即便他喜歡男人又如何了,偌大的長安還找不出一個周正兒郎了嗎?
可他李貞就是這樣的癡傻,想到此,他微微側首,冷笑一聲,道:“我讓你守身如玉了?”
“不管你還要不要,我都守。”
字字铿锵,如千斤錘定在了李貞的心上,淚珠奪眶而出,哭着哭着卻終究還是無聲地笑了,他倒頭栽進軟枕裡,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我困了,要睡覺,你去别的屋,我怕我半夜醒了,忍不住還是想砍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