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便不省人事了。
等宗思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紅色的羅帳。
他覺得手腳沒勁兒極了,用力撐着沉重身體才緩緩坐起身:“這是哪兒?”
宗思衡仔細的打量着周圍,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大紅的囍字,囍的兩邊都擺設着瓜果等物品,還有一對手臂長,鮮豔明亮的龍鳳大蠟燭,正在灼灼的燃燒着。
而最旁邊,屋子裡擺設的還有各種福畫和瓷器等物,看起來也是價值不菲。
宗思衡低下頭,他覺得腦門沉的厲害,用力一拽,竟從頭頂摘下了頂金冠,上頭鑲嵌了各色寶石,看起來華貴極了,倒像是真貨。
就連他身上的喜服,雖然有些不太合身,但摸起來,觸手順滑,繡線精美,估計也不是什麼便宜東西。
外頭似乎有人在吵些什麼。
“不願意又怎麼了!隻要他能救活我的孩子,我給他當牛做馬就成,以後我的嫁妝,他要是想再嫁,我都給他!”
“把人家郎君送回去吧,他是昏着過來的,萬一是誰家的孩子呢?蔺之!你冷靜一點!”
“裴世安!你要是要他走,你就是不想讓女兒活下去,我也不活了!”
“蔺之!”
随着外頭越發的兵荒馬亂,宗思衡上下眼皮子直打架,他慢慢轉過身,手突然從被子下面摸到了個疑似人類的東西。
宗思衡登時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将被子緩緩拉開。
那是個才七八歲的孩子,穿着和他是一套的喜服,看起來小的更是可憐,長的雖然很好看,但臉色卻紅的厲害,雙眼緊閉,連手指頭都是慘白的。
他下意識的想起了今天劉醫家說的話,心中登時一震,難道這個孩子就是劉醫家說的那個裴小娘子?
縱然宗思衡再怎麼心思多,可他到底還是個孩子,也會害怕,更何況這個女孩說不定還是個死的。
他看着那孩子的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随即咚的一聲撞上了床邊,疼痛從身後傳來,叫他倒抽了口涼氣。
他緩緩上前,探了探。
有呼吸?
宗思衡終于松了口氣,但他想來想去,就算這小丫頭是個活的又怎麼樣?萬一突然斷氣了,他豈不是還要留在這?
他咬了咬舌尖,讓自己清醒一些,抓了個瓷盤子往牆上一敲,白玉似的盤子頓時嘩啦啦落了滿地,他蹲下身從地上撿起瓷片握在了手裡。
那裴家人幹出這種事,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留着這,不光守寡,說不定還要被這些人磋磨。
他将瓷片放在口袋裡,端着茶水往自己臉上狠狠潑了兩把,終于讓自己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不過令宗思衡沒想到的,那床上原本應該等死的孩子,這時候居然醒了。
裴褚被燒的人都遲鈍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着有人在旁邊往臉上潑水,還以為是使女,便說了句:“我也要水。”
他一出聲,宗思衡就直接懵了,他警惕的走上前,對上那對烏黑色眼睛:“你活了?”
裴褚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近,直到看清楚了眼前那張俊臉,才蒙蒙的說着:“哥哥,你長的真好看,做我夫郎好不好?”
一提起這個宗思衡就恨得牙根癢癢,任誰一覺醒來就成了人家的童養夫也不會開心,他道:“閉嘴!誰是你夫郎?”
他這麼說,裴褚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甚至還傻傻的笑了起來:“你說錯了,你不該叫我閉嘴,我是褚兒,你該叫我妻主。”
褚兒?
宗思衡神色疑惑:“你不是裴大人的女兒?”
裴褚想了想,她蒙圈了:“裴大人是誰?我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在這裡,一覺醒來就在這了。”
原來是個傻子。
宗思衡終于放下了點心,暗自想着:說不定是裴家的人使了什麼陰謀詭計,才把這個小孩扔到這裡的。
話本裡都說了,有些人家為了救自家死掉的小孩,還會用别人家的孩子做替身。
宗思衡自己這樣,便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孩子跟他一樣也是被家裡的大人坑過來,給那位裴小娘子當沖喜的。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裴褚:“那你家在哪兒?”
裴褚思考了一會兒,慢吞吞道:“在谌州。”
那麼遠?
宗思衡咬了咬牙,他本不該發善心的,但是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倒是可以拉一把:“我沒辦法帶你回家,但是可以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小傻子,你跟不跟我走?”
此時的裴褚渾身沒力氣,軟趴趴的靠在宗思衡的臂彎裡,她什麼也沒聽清,隻是一味的點頭。
宗思衡脫了兩人身上的喜服,見裴褚渾渾噩噩成那樣,索性将人背了起來。
他弓着腰身,将窗戶戳了個小洞,透過小洞看去,外頭的人已經不再鬧了。小仆和裴世安和哭着的裴夫郎糾纏,其他人也都熙熙攘攘的湧過去幫着安慰和扶着兩位主子。
而看天色,也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沒想到距離昨天,已經過了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