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宗夫郎,宗思衡便想到他利用自己父親的身份,瞞天過海,将信偷偷放到了裴家的事情,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是你!是你把信放到裴家的!”
他從未想過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居然也會背叛他,亦或許從來都沒有背叛這一說,而是宗夫郎根本沒有在意過他,這個人所在乎的隻有任務,隻有雲敏,而不是他。
宗思衡望着這個唯唯諾諾的男人,對方也隻是怯怯的望着他,卻不敢與他對視,仿佛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然暴露了。
見此,宗思衡的脊骨都僵硬了,他滿含熱淚,近乎聲嘶力竭:“這就是你想要的,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你為什麼要把東西放到裴家,你知不知道,裴家都被你害慘了!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冷風便突兀的沖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個巴掌,一個狠狠的巴掌,比起李大成更加兇惡,更加殘忍。
是範師傅。
範師傅一掌将宗思衡打到了地上,過分強大的作用力将宗思衡整個人都扇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臉,隻覺得半邊臉先是麻木,而後便是火辣辣的疼痛。
宗思衡口中滿是腥甜,嘴裡全是血沫子的味道。
範師傅的聲音從紗幔内傳了出來,她緩緩道:“怎麼?你翅膀硬了?覺得自己很厲害了?什麼話都聽不得了?”
一連串的質問叫宗思衡這下明白了,因為他沒有送出那封信,範師傅不滿了。
他霎時間如墜冰窖。
宗思衡整個人都陷入了,因為他沒有按照範師傅所說,所以裴家才會遭難的怪圈裡。
然而他現在卻顧不得許多,連忙爬起身跪在了地上祈求:“師傅,求求你救救裴世安吧。”
範師傅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神涼薄極了:“你在向裴世安求情,你為了他朝着我跪下。怎麼?他倒是成了你的親生母親了不成。”
“真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這些話,在宗思衡心裡仿佛紮入了一把把尖刀。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心軟,可是裴世安分明是因為他,所以才入獄的。如果因此讓裴褚沒了父親和母親,那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不過這次,範師傅是鐵了心要給他一個教訓。
她坐在桌子旁邊,手裡輕輕的拿着一碗茶盞,白瓷茶蓋刮去了水上的浮沫,莫名的顯得雅緻了許多,她氣定神閑道:“你真想救裴世安。”
宗思衡似乎看到了希望,他點了點頭。
不過他這一次又高估了他的這位師傅,範師傅冷笑一聲,将茶碗放到了桌子上,滿是惡劣:“你想得美。”
“裴世安必死無疑,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已經要死了。”
宗思衡愣在了原地,刹那間,他的心裂成了許多塊,他隻覺得涼透了,冷得很了,心裡像是被什麼捏住了似的,叫他呼吸都凝滞。
他望着範師傅,喃喃的說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我一直都在安安分分的聽着你們的話?你為什麼要對他們!”
但顯然,範師傅卻覺得這并沒有什麼錯。他語氣溫柔的說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要複位,你要幫助雲敏,你要成為帝卿,而不是在這樣的事情上絆住了手腳,你怎麼會那麼蠢呢?”
可是這些宗思衡根本就不想聽。
曾經的諄諄教誨,現在都成了刺向他的刀子,他不在乎那些,他隻知道這個世界上将又少了一個對他好的人。
鬼才要做什麼帝卿!
範師傅見說不動,便冷笑着坐回了原地。而宗夫郎站在一旁,拿着那剝好的橘子,想要遞給範師傅,卻被暴怒的女人拍落到了地上,那橘子落在地上,沾染了厚厚的灰塵,已經不能吃了,而宗夫郎也隻沉默的站着。
他一直都是這樣,也不說話也不出聲,仿佛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置身事外的人,從不出頭,從不與人矛盾。然而卻又在暗地做了許多事情,被發現了,就裝出一臉無辜的模樣,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受害者。
宗思衡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了,等他有記憶的時候,便已經在牢房内了。
裴夫郎見他回來,神色激動極了。也許因為裴褚的事情對于他實在是難以遭受的打擊,所以他現在對于宗思衡看的格外緊。見到對方回來了,連忙上前問道:“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難受不難受?臉上這是怎麼回事?疼不疼?”
這一連串的問候,讓宗思衡覺得心下暖了許多。他低聲道:“我沒事,隻是皮外傷很快就好了。”
裴夫郎這才松了口氣。
夜晚就很快來臨了,牢獄裡的火光在空氣中跳動着,有蟲子飛到了火把上,一個不留神就被那高熱的火苗灼了個幹幹淨淨,噼啪一聲被燒死了,散發出了焦而臭的糊味兒。
宗思衡靠在裴夫郎的身側,男人消瘦的肩膀給了他力量,像是多年前父親的肩膀,那是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的了。
他低下頭,眼角落了滴眼淚,又飛快的被他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