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
埃蒙德看了看手表,他嗅到遊行身上不同于常人的鬼魅氣息,問說:“你怎麼知道柳重光?”
埃蒙德拿出自己弟弟提蘭的魔法術語書,頃刻間他身前便顯現出銀白色的咒文。遊行直立在那裡,舒時從别墅屋頂一躍而下!
遊行說:“你果然知道些什麼!”
舒時是夢魇師。
他對着埃蒙德笑,同時也立在他身前,對他說:“祝你做個好夢。”
舒時侵入埃蒙德的記憶,關于這個巫師與提蘭的關系,關于柳重光到底在洛城發生了什麼事情,悉數展現在遊行面前。
埃蒙德笑着對提蘭說:“弟弟,你肯定是個天才,你以後要罩着哥哥一點。”
提蘭是驅魔咒語狂熱愛好者,房間内擺滿了西洋書籍,他笑着說:“那哥哥一定要支持我,我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巫師。”
年少的提蘭身為最負盛名的巫師。有一天,來自湛海的柳重光敲開了提蘭的屋門。柳重光站到門口。門吹得吱呀吱呀響,柳重光向提蘭請求幫助,說:“湛海出現了非常多少男少女死亡的事情,煩請巫師大人為其驅魔,召喚他們的靈魂。”
“我等,感激不盡。”
柳重光曾經發誓成為最仁慈的主教,他事事親為。
按道理來說,提蘭住的地方,又破又舊,是沒人喜歡來的。
可提蘭去了,但最終,埃蒙德趴在自己弟弟的屍體面前,控訴柳重光:“我弟弟怎麼就死了呢?”
柳重光道:“我不知道,為何……明明隻是驅一個少年的魔,他怎麼就死了呢?”
柳重光眼神茫然,埃蒙德叱問:“是誰?!”
“到底是誰?!”
“一個幾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殺掉提蘭?”
淩院長走上前扶起跟提蘭長得一模一樣的埃蒙德,說:“他叫盛今諾。”
埃蒙德說:“那個孩子呢,我要親自跟他面談!”
容瑾上前,解釋說:“我已經把他關起來了,給你點錢,好好把你家弟弟安葬了吧!”
埃蒙德那年十九歲出頭。恰逢湛海大雪,冰天雪地中,青年形單影隻,他走到審判院,卻被莫名的人給一把拉住,扔到了洛城與湛海相交的分界河裡。再後來,他被一對母女所救,母親年近五十,女兒剛好十六歲。
她們扶着青年進屋。
兩個人各自介紹自己,年長些的女人慈祥地說:“我姓徐,這是我女兒徐舒舒,我們是逃難到這裡的。”
……
舒時跟遊行目睹這一切的前後因果。
舒時冷哼,“容瑾真的太過分了!”
“不過芙芙又有新外婆了,”舒時說:“真好啊,山蛇女跟她丈夫重逢,徐珊珊也找回了自己的母親姐姐,那我的妻子跟女兒呢?”
遊行看向埃蒙德,說:“你弟弟并不是平白無故死亡,他隻是被剝奪了靈魂,如果他身體還在,他倒是有可能有複活的機會。”
“我給你一條路,要麼死,要麼跟我合作。”
埃蒙德喜不自勝。
舒時卻愕然。
遊行,不是這個會幫助别人的人啊,咋呢,變性了?
埃蒙德也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他驚問:“真的,我弟弟真的能醒?他,他的身體一直都在家裡,沒有腐朽過,真的?他可以醒?”
遊行看向舒時,“徐珊珊應該在等一通電話。”
舒時道:“你的外婆是不是叫徐夫人,你的姑姑是不是叫徐舒舒?”
埃蒙德:“你們是誰?請你們别傷害我的家人,有什麼事情,沖我來。”
舒時朝他伸手,“我們是湛海的,你外婆是不是有個小女兒,名叫徐珊珊?”
埃蒙德大驚:“是!你們認識她?!”
舒時突然彎了眉眼,笑了。
“我們是徐珊珊的朋友,她在找自己的家人,很多年了。”
埃蒙德當即掏出自己的手機,他喊了聲:“真的,你知道她電話?!”
舒時接收到遊行的示意,他拿手機撥通徐珊珊電話,埃蒙德也撥通自己外婆的電話。
徐珊珊接到那聲喂,她捂住自己的嘴,說:“媽媽,我是珊珊。”
還在踩縫紉機的慈祥老奶奶霎時愣怔,張着嘴,“珊珊,你……”
“姐姐,姐姐呢?”
“好多年沒見你了,你好不好啊?”
“媽媽,我結婚了,女兒快五歲了。”
“…………”
徐夫人聲音蒼老,“我做了好多你喜歡的玩偶……”
徐珊珊,泣不成聲。
遊行聽着這些聲音。
心中突然有一絲不切實際的感想,如若容千靈魂尚存,惡魔不死不滅,那麼,他死去的父母,是否還會歸來?
他真的,非常非常想見最愛自己的人一面。
可連容千都離自己而去,他怎麼敢再擁抱屬于自己的未來?
舒時說:“我妻子也喜歡玩偶,你說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我失蹤的妻子,我甯可她是死了,也好斷了我的念想。”
遊行呆在原地,眼淚猝不及防地從他眼角落下,砸到雪堆裡。
舒時看到遊行趕忙手去蓋住自己的臉,抹去自己的眼淚,他講:“沒有父母不疼惜自己的孩子……況且,你父母兩情相悅,沒必要相信山蛇女說的任何一句話啊?”
遊行闆個臉,“你懂什麼。”
“滾!”
“惡魔,會有情意?”遊行說:“這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玩笑!”
舒時無奈:“好好好好好好好!你說得對!”
他走到埃蒙德身側,扶起他,說自己跟遊行要進去宴會救兩個小女孩,能不能帶帶路?夜莺會場進去不熟,能不能幫個忙?
埃蒙德是個熱心腸,他咕哝道說夜莺會副會長白蘭特跟會長提修斯公開不和。
最好的法子是讓提修斯知道白蘭特幹不可幹人的勾當。
遊行說那你弟弟的昏迷或許跟白蘭特有關,為什麼不去向提修斯告狀呢?
埃蒙德無奈,說提修斯惜才,我弟弟太孤高了,因為他擅自行動,才被人盯上了。
“提修斯讓我保護好自己,别輕舉妄動,我這一等,就是十七年。”埃蒙德皺眉,等會兒對舒時說:“你需要帶路人?”
舒時:“對啊,你有法子嗎?”
舒時看向遊行,等待着。
遊行心中當真有種強烈的預感。
如若,自己的父母還活着呢?
如若,時間線的父母可以得到拯救呢?
如若,事情的結局并非如此呢?
如若……
他其實不敢想。
他不死不滅,約書亞不死不滅,可太奇怪了。
總不能因為父母的特殊,他神之子的身份……遊行想了想,沒對舒時說話,問他:“那你說說看,這個世界上最難搞的事情除了容傾,那還有誰?”
“惡魔不死不滅,我不死不滅的命運如果跟約書亞綁定,那麼,是不是隻有我死了,才能結束掉惡魔S?”
舒時:“老大!你死了,我們都别活了。”
遊行:“我隻是這麼想,感覺接下來的事情很有趣,約書亞,當真無堅不摧嗎?”
“世界上最短的咒語,就是惡魔的名字。”
“尤其是對于這種從不公開露面,但是實力無比強大的惡魔,我更加好奇了,約書亞這個名字,又是誰給他取的呢?”
舒時:“你真是煩得很,那你怎麼知道約書亞的名字?”
“哦,容傾告訴我的。”遊行說:“我還是得回一趟地獄城。”
舒時說:“其實當年我跟莉莉絲鬧翻那會兒,我就聽說,約書亞不是平白無故的人能召喚的,必須是至親。”
“莉莉絲跟惡魔S的确關系緊密。”舒時摸下巴:“像她這麼狡猾的人,不會輕易讓你捏住把柄的。”
遊行挑眉,“你想念你妻子,我想念我父母……如果他們都沒死,那我可得好好跟惡魔S玩一玩獵人遊戲了。”
遊行眼睛變得血紅,并且沒有褪去。
舒時曾經在某個時候見過遊行這個樣子,當年他把容傾遊行兩個人搞上床時都沒這麼大的戾氣出現。唯有,在他通知遊行容傾被神界懲罰時,才出現過這個眼神。
當年神界審判容傾,那是血流成河。
象征天使純潔白色的羽毛,恍若一場江南柳碎的胭脂雨。
粉紅盛開,是容傾作為天使長信仰的毀滅,與徹底被背刺的絕望。
從地獄裡爬回的鬼王,難道,真的沒有毀天滅地的歹心嗎?
遊行看着舒時這般打量自己,他無語了,“不就是把神殿的祭神柱給弄倒,差點我跟梵天同歸于盡嗎?我又不是直接滅了神界,況且,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就算有造反的心思,容傾我首先就拿不下,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認為我是殺人狂魔?”
舒時龇牙咧嘴,“能從極北深淵殺穿一切的低等級魅魔,我從出生起,是沒見過的。”
“難道,你外公就沒有跟你對戰過?”舒時很好奇,“能把人從控制的玩物變成你這種樣子,我覺得你外公,有幾分本事的。”
遊行氣笑:“我在極北深淵十年,可到頭來,我也沒有逃脫被控制的命運,不是嗎?”
“很重要的一點是……”
“什麼?”
遊行想了想,“我跟容傾互相喜歡,兩情相悅,我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其實有時,命運不由自己書寫,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曾經相信。”遊行聲音非常落寞,“可十年的桀骜不馴與苦守,敵不過身體的本能。”
“舒時,”遊行想了想,“我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