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柳順着街巷一路向東燕門。長甯鎮四通八達的街道短巷,包括橋市的所有垃圾都要求送到四方燕門的穢車裡。
來回路程應該一刻左右,宋柳在東燕門附近尋了一圈沒能見到人。
“大哥,剛才有沒有見到我家阿陽啊?”宋柳對運送穢車的車夫作揖。
車夫将手在腰間的挂布擦了擦,“他早就走了啊。”
“往哪走了?”
“應該是走的北邊那條偏巷,那路近。”
宋柳應聲,道謝後向車夫指引的偏巷走去。
這條巷子比較窄,周圍的門檻和屋牆都比較高,陽光基本上照不到,格外陰冷。宋柳從來沒有走過這條路,心中不免忐忑。
越往裡走就越是窄,呼吸緊接着急促起來。
走到一半,宋柳腦中車夫的面龐,那雙黃蠟的手在腰間的挂布擦拭髒膩。
突然,他轉身往巷外跑去。
“他跑了!”
“快點給他抓回來!”
宋柳一股腦地往外跑,肺部突然被調動,呼吸穿梭,肺部跟着灼燒起來。
他咬牙忍住,一點都不敢慢下來。
巷外的陽光就在眼前,突然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
幾乎是下意識,宋柳往後施力,将那人整個撞在牆壁上。
痛叫中,那人捂着他的手收回。一記重拳卻接踵而來,少年的嘴角溢出鐵鏽味。緊接着一群人将他圍了起來。
面面相觑,宋柳對着幾人讨好式地笑了笑,擡起雙手表示投降。
等待幾人松懈的片刻,宋柳猛然揚起衣袖,胡椒粉在空氣中爆開,糊了幾人一臉。
宋柳趁亂對手邊的閑漢拳打腳踢,嘴裡怒罵:“還敢陰你爺爺!讓你打我!你爺爺我這張帥臉是你能碰的嗎————”
周圍都是胡椒的氣息,帶着白灰的煙霧。
噴嚏咳嗽連天,宋柳捂着自己的口鼻,洩氣一番才從巷口溜走。
陽光再次沐浴在周身,宋柳松了一口氣。
“宋老闆?”
宋柳警惕地看去,見到人後立馬笑開。“單少爺!”
“我方才經過柳上,發現店門緊閉。”單傑搓弄着手中的文玩竹節,“你在這作甚?”
“你難不成也是來逛瓦子的?”
宋柳怔了一下。“瓦子?”
單傑臉上顯現出笑意。“這片都是黑行,不是妓院就是勾欄賭坊。”
“嗐!我是來尋我弟弟的。”宋柳連忙解釋。“昨天我們跟黑活的起了點争執,今個兒一早我弟弟就不見了,這不……”說着,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也差點栽了。”
單少爺一挑眉,臉上似是溫怒。“這事我竟一點風聲都沒聽到,竟叫他們欺負到你頭上了。”
“這樣,我叫人去衙門,調一批捕快在這塊搜查一番。”
倒是差點忘了,這位單公子的父親可是長甯鎮的裡/正大人。
“如此最好,就是麻煩您了。”宋柳連忙彎腰行禮。
單傑輕笑:“不麻煩,就是昨日你送來的炒醍醐,把法子教給我家的廚子怎麼樣?”
“好說好說。”宋柳應聲。
……
沒過多久,衙門就将宋二送了回來。
“宋老闆放心,我家少爺說了,今後不會再有黑活的來您這污您的眼。”單府的管家拿了宋柳的食譜,不忘欠身說道。
宋母将老二來來回回檢查了一番,自是免不了一些皮外傷。
“哎呦,這可是遭罪了。這幫黑了心的……”宋母眼眶立馬一紅。
宋柳隻是坐在藤椅上,臉色有些沉。
顧蘭泱站在他一旁,眼神不移。
少年擡起眼眸,兩人對視,不必多言。
當晚,天色剛暗下來。
東邊的瓦巷,最高的屋檐之上蹲着兩個身影。
宋柳看了顧蘭泱一眼,“這塊你摸過了?”
男人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個姓宋的竟然跟裡/正家的公子關系匪淺,大哥,他之後不會找咱們麻煩吧?”深巷裡有一群人走出來。
“怕什麼?他細皮嫩肉的,能怎麼樣?”
“這個姓宋的長得不錯,當時他撞我那下,身上可香了。”
嗖——
突然一聲劃空,一顆東西飛過,直擊那人的眉心。
宋柳吓了一跳,沒想到身邊的小啞巴出手這麼快。
隻見那個東西在他眉心炸開,他立馬慘叫一聲,捂着眼就開始又哭又嚎。
顧蘭泱面色如冰,手中捏着四五顆,拉弓射出。
幾乎是每個人都挨了一記,尤其是那個領頭的,直接砸在了嘴巴上,邊叫邊流口水。
宋柳立馬反應過來,擡起手邊的麻袋,将裡面的東西往下倒。
“啊!這是什麼?”
“蟲子!是蟲子!它還咬我!”
底下亂作一團,一群人鬼哭狼嚎個不停,蟲子往他們衣服裡爬,下一秒哭聲中夾雜着難以抑制的笑聲。
七八個彪形大漢,現在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甚至還有兩三個尿了褲子。
宋柳心中暗爽,不由地嗤笑出聲。
這裡的動靜終于吸引了巡邏的打更,燈光照亮了巷子。
顧蘭泱一手環上宋柳的腰肢,一躍将人帶下房檐。
“剛才你用的是什麼?”
“荨麻草。”
夠他們遭罪的了。
“你在身上灑一些。”顧蘭泱将手中的竹筒遞給宋柳。
宋柳接過,聽話地在身上撒了一些。灑完後才想起來問:“這是什麼?”
“防蟲的。”
“真貼心啊小啞巴,以後你的婆娘可是享福了。”宋柳笑嘻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