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鄒延的工作室就特别好,全是業内人士,見到多大腕的明星他們也不會大驚小怪,更沒人圍着他問東問西。
謝漪白吃得心滿意足,站到窗邊眺望風景,地段真棒啊,他老闆就不會租這麼貴的樓,還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有人敲門。他回過身,前台戴眼鏡的女孩抱着文件進來。
“這是您要的劇本。”她把東西放到茶幾上,視線轉向他,鏡片下的眼眸亮起光,“謝老師,我這兒印了幾張照片,您能給我簽名嗎?”
“可以啊,”謝漪白問,“你要拿去賣嗎?”
女孩急得跺了跺腳,擺手道:“不是不是不是!是我朋友,她最近看《玉階辭》很上頭,天天跟我發瘋。我想着能見到您本人也是緣分,所以才有這個不情之請,您方便嗎?”
謝漪白用笑容消融她的緊繃,說:“哦這個當然沒問題,我是想說你要拿去賣的話,我可以多給你簽一些。”
“啊這是可以的嗎?”女孩激動得語無倫次,連連點頭道,“那我可就再去多印幾張了,您太火了主要是,我好高興啊啊。”
這放在上個月還是不被允許的,自從謝漪白爆火後,胡姐就不讓他随便簽名了,給粉絲簽也不行。幸虧他現在沒有經紀人,想簽多少簽多少。
女孩工牌上的名字是蔣妮,行政崗,她看機會難得,簽名之餘還跟他自拍了合影。謝漪白閑着也是閑着,邊簽邊問她:“你是為什麼來這裡上班的?喜歡追星?”
妮妮搖頭道:“才不是呢,我是戲文專業的,從小就喜歡電影。我大二和大三都在大廠實習,邊打白工邊寫劇本,畢業後去影展當志願者,因為比别人勤快機靈,柯導就記住我了,問我要不要來他工作室。”
“那你本職工作是編劇啊,來這兒打雜不覺得屈才?”
“給全國最頂尖的藝術電影團隊打雜,有什麼屈才的?我還能旁聽他們開會,這兩年學到的真不少,而且……”妮妮壓低聲音道,“404的二把手是鄒延诶!要是哪天我的劇本被他看上,就該輪到我逆天改命了。哎呀我好像說得太多了,謝老師不要告訴别人哦。”
謝漪白内心感慨:看吧,這就是娛樂圈現狀,卷生卷死,就怕比你有才的人還比你努力。
“放心吧,我不會說的。”他瞟着手邊的劇本,“這不會是你寫的吧?”
“這話說的,我要是有資格給謝老師您寫劇本,我也不當前台了。”妮妮爽朗一笑,“不過我偷偷讀過,這本子挺好的,男主角很适合您。”
謝漪白簽完最後一張,合上筆蓋,“我還沒讀過,那我先看一遍。”
“嗯!謝老師加油!我真的太感謝您了!”妮妮收起那一壘簽名照,推了推眼鏡說,“鏡界總部不是在我們樓上嗎?我偶爾會被叫上去幫忙,也見過好多影帝大咖,但所有男演員裡,最讓我驚豔的還是謝老師您,真人太太太精緻了,仙氣飄飄的,我要向全世界安利您的美貌!”
謝漪白聽過的有關他容貌的溢美之詞比山高、似海深,即便被人當面吹捧也波瀾不驚,笑道:“過獎啦,謝謝你,太會誇了。”
“我都是真心話!童叟無欺!”妮妮捧着照片,要去跟好朋友炫耀了,和他告别道,“謝老師我先出去了,您想喝水喝茶喝果汁,叫我一聲就行,我随叫随到。”
謝漪白點了頭,暗想404工作室的“業界第一”頭銜真不是白來,小小一個公司竟卧虎藏龍。
他拿起那疊名為《烽火城西》的劇本,擱在腿上,端着冷掉的咖啡,專心緻志地翻閱起來。
《滾邊刀》是電影,《烽火城西》是在同一框架和設定上改編的連續劇,劇本目前還沒寫完,謝漪白拿到的是分集大綱和前五集的分場景劇本。
有句話叫電影看導演,電視劇看編劇,話劇看演員;一部網劇,看前五集即可定生死。
謝漪白早有心理預期,鄒延看得上的故事,斷然不能是俗物;然而閱讀過程中他依然受到了不小的沖擊——這也太好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過去拍的劇太爛,哦不,太通俗了;在遇見鄒延以前,他确實夠不上這質量的劇本,連見都沒見過。
内娛男演員的競争向來激烈如鬥獸場,頂級資源被老戲骨和中生代把持着,年輕一代擠不進頭部圈子,隻能撿一些掉落的殘羹冷飯。
就算是那些不入流的古偶仙俠劇,也要靠着粉絲在各大營銷号底下舔餅,拿聲量造勢才有的拍。
謝漪白怅然地追憶着他過往的職業生涯,他們這類流量小生站得高又怎麼樣,不過是資本推銷出來割韭菜的工具人,真正的好本子隻留給後台咖。
他如果不是順從了鄒延——這個詞能這麼用嗎?好吧,說得文雅一點,應承。他如果不是應承了鄒延的美意,等待他的無非是被市場榨幹商業價值,然後被無情放逐。
是,哪怕結局已注定,也不妨礙他憑着這幾年的青春韶華,賺夠餘生無憂的資産。但人往往不知足,他就是不能忍受,為什麼有的人可以,他不可以?
此刻劇本就握在他手中,他更不能夠松手了。
謝漪白凝望着窗外,高樓之外有更高的樓。
他想爬上去看看那上面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