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埃德蒙不告而去，得知這一消息的艾德公爵隻是沉吟一會，便是讓負責救治的托莫回去吧。“最近發生了許多傷亡事件，不少平民受傷，你去醫館幫忙。”

托莫略躬身就要退下，又是被叫住。

艾德公爵在王宮宮殿居住，算是重要大臣及貴族大家的待遇，有獨立的房間供處理王族事務。他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個長盒子，裡面是一柄短劍。

“防身使用，那些病人不講理，也可以展示出家族标識。”

艾德公爵執劍，翻了一面，劍身上面清晰的皇家奔鹿标識，在窗外日光透射的光線裡，閃着些微金光。

給予這種标識，意味着他被認定成為喬伊家族的一員。

“是尼諾伯爵帶你離開家鄉，不管他現在身處何地，你都是喬伊家族的人，在外就是代表喬伊家族，我希望你别辜負尼諾伯爵，也不要埋沒自己的能力。”

艾德公爵講了這些鼓勵的話，面前沉默寡言的少年隻是點了點頭，又是問起他弟弟。“布林登，他怎麼樣了？”

那個養蛇的小男孩，艾德公爵皺眉一下。他實在是對這個小男孩喜歡不起來。布林登對周圍人存在一種敵視，排斥接觸外人，在他手下調教也不服，經常是挨訓，明明乖乖聽話就可以。

“他在我手下接受訓練，小孩子不服管教，吃了一些苦頭，不過他身體素質強，多磨練磨練有好處。”

托莫擔心他的弟弟，艾德公爵能理解，兄弟姐妹之間有牽挂，再是正常不過。

就像他，哪怕之前多麼不喜歡他的弟弟，現在艾歐裡亞失蹤多日，哪怕知道艾歐裡亞不會輕易出事，艾德公爵也是心中隐隐感到一些不安定。

一早頒發的尋人啟事，在帝都城和附近地界的城鎮村莊都是傳播出去了，卻還是了無音訊。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哪裡出了意外。

“公爵大人若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行告退了。”在帝都城這處處有貴族老爺夫人的地方，居住一段時日，托莫也學會了禮節，言行舉止更是沉靜，讓人挑不出錯誤來。

艾德公爵揮揮手，讓侍從帶他離開。

從王宮宮殿出來，托莫就是去了醫館。

雖然最近帝都城發生了一些不安定事件，但這不影響城内百姓的生活。

熱鬧的街上，有個戲子正踩着高跷，搖搖晃晃又穩穩當當地大跨步走在人群裡，後面跟了一串光着腳丫的小孩追着打鬧。另外一邊則有兩個年紀跟布林登差不多的平民男孩，正相互拳打腳踢，圍觀群衆有的大聲喝彩，有的氣惱咒罵。

農民們推着他們的貨車，高聲吆喝着：“上好的蘋果喲，血甜瓜喔，甜得跟蜂蜜一樣喔！”以及“蕪菁、洋蔥、馬鈴薯，來來來，蕪菁、洋蔥、馬鈴薯喲，來來來喔！”

行走在與清冷的威斯特斯城不同的熱鬧集市，托莫心境卻是甚少受到影響，這大概與他性子有關，他喜歡安靜，卻對不安靜的場所，并沒有排斥感。

對周圍世界的鈍感力，造成他在醫學方面總是出乎意料的專注，這種專注引導他探索醫學，探索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草植物，對人有作用的，不管好還是壞，他都平等以待。

可大概是他的鈍感力，又是讓他不能及時發覺伯爵大人的身體狀況……托莫垂下眼，握着腰間佩戴的短劍，心緒疊起，翻起浪花波瀾。

直到一聲尖銳的哭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

一個女人坐在醫館裡，懷裡抱着一個高聲哭鬧的小孩不住地哄着，□□外露給嬰兒喂養也是不管用，嬰兒哭哭啼啼，揪着母親不出奶的□□裹吸十分用力，以至于出血，染紅了女人的衣裳。

醫師要抱走嬰兒，嬰兒就是放聲大哭起來，弄得女人也是沒辦法，隻好是抱回來，整個醫館裡都是來回折騰孩子的哭聲叫聲。托莫走過去，遞上平時妹妹喜歡吃的小紅果子，拇指大小，托莫讓母親嚼碎了喂給小孩。

母親半信半疑，喂給孩子這甜甜的果子，剛才還哭鬧不休的小孩一下子止住了哭啼，舔着母親沾果汁的手指。

旁邊剛才束手無措的醫師和學徒都是看他，托莫講明自己的來意，一個學徒就是驚訝地瞪大眼看着他，“你是來這裡幫忙的醫師？”

“是，我是醫師。”

一臉青澀模樣的托莫見到醫館裡其他人也張望過來，面對質疑的目光探究，握在腰間的短劍猶豫兩下，還是沒展示出來。

醫館一樓是醫診大堂，有小病小災的學徒都可以拿藥解決，二樓三樓則是需要病人靜養的獨立房間。因為醫師人手緊張，學徒忙上忙下，見來了幫手，看起來就是老實巴交，自然是使喚起來。

托莫沒有講明，隻是默默端起托盤裡的棉布和藥膏，去了樓上，給病人換下身上敷貼的草藥，清洗身上粘着的藥膏。

植物提取的藥物味道一般都是不好聞，特别是摻雜了病人身上的味道，對氣味十分敏感的托莫不得不用長條巾裹住了口鼻。

不過好似因為這個舉動，讓人誤解他是嫌棄，托莫正照顧的這位貴族老爺，忽然對方就是揚手打他一巴掌。

第一下托莫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後貴族老爺又是輪了幾巴掌，托莫後退幾步撤離，貴族老爺就像是激怒了一樣，接着抄起旁邊的托盤砸了過來。

托莫偏身閃躲，那貴族老爺卻是過來扭住了他的臂膀狠狠踹了幾腳。

動靜鬧得大了，引來其他人過來。托莫被拽起來，幾個身着侍衛服的士兵，架起大喊大叫瘋鬧的貴族老爺。

側面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真是讓人惡心的家夥。”

托莫側目，眼底就是映入一張十分漂亮的臉蛋，貴族的華麗服飾，上面點綴的火紅寶石晃人眼，貴族少爺挑眼看來時，托莫下意識回避對視。

“不想治病就直接丢大街上，讓他去死。”

“在這裡鬧，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帝都城内醫館甚少，因為高級醫師在王室内的尊崇地位，這也就造成了每一名醫師都是需要經過嚴格審查，認證過後，才會在醫館救治病人。一定程度上，醫師不參與貴族階層，擁有獨身階層其外的中立态度。

這發瘋的貴族老爺襲擊醫師，也就破壞了這規矩。現在更是，由史坦尼斯家族的少爺親自發話，把那被帼掌十幾下暈死的男人扔到大街上去，沒人敢反駁。

在醫館裡的鬧事很快得到處理，托莫坐在一邊處理傷口，就是見着那環抱雙臂的漂亮貴族少爺走了過來。

“你是喬伊家族的人？”

托利看到放在桌上的短劍，剛才那瘋男人拔劍要傷人，還是他的侍從攔下。

托莫謹慎而克制地點頭，卻是得到不客氣的嗤笑，“之前還見你在威斯特斯城種花，現在混到這裡，還是一如既往，任打任罵不還手。”

原來這位貴族少爺還記得他，托莫撿起冰塊，用棉布抱住。

對面站着的托利打量這個沉默寡言的小醫師，面上青紫的狼狽模樣。

“他和你不一樣，他不會被欺負，也不忍着。”

很突然。

托莫用棉布包着冰塊敷臉的動作輕微一頓，他慢慢擡頭，對視上這個貴族少爺的眼睛。

那透着一層淡淡水藍的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不過，都是平民罷了。”

……

曾經奚落他對着一株枯萎的花哭得像是死了媽的貴族少爺，如今再見，照樣奚落他一頓之後，也沒多說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