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耳的黑豹拱起背朝他低吼威脅。

“嗚——”雖然隻是幼年，這隻養在宮殿供于貴族玩賞的黑豹仍是有野性的一面。

此時它匍匐前身，後爪蹬地，呈現狩獵姿勢，眼神銳利，警惕地觀望着這個招惹它還追逐一早上不肯罷休的男孩。

“你跑不掉了。”

布林登站在它面前，一雙黑眸緊盯着那黑豹，他卷起袖口露出的手臂和臉上遍布抓痕，血淋淋蹭開。因為跑過許多地方隻是為了抓住那黑豹，他半張臉都是髒污。

他不會去找公爵大人指派給他的教習師傅求助，若是那樣做了，那用劍差點削掉他半個腦袋的爵士，看到他一身狼狽，隻會說：“怎麼這麼慢？動作要快。等你遇到敵人，就不隻是抓傷了，知道嗎，小子！”

布林登抿緊唇，腳下一蹬，飛速朝着那幼年黑豹撲了過去，黑豹四肢修長而身形矯健，輕輕一躍就是旁側圍欄跳下去。

為了抓它，他跑遍半個王宮宮殿的城堡，繞了首相塔兩圈，穿越内城中庭，還鑽進了馬廄。那幼年黑豹比新來的布林登實在是熟悉地形，機敏狡詐，它驚動了馬廄裡發.情正準備配種的血統馬，結果它自己鑽過去，把混亂留給身後的男孩。

布林登險而又險地躲過血統馬舉起來的馬蹄，反應後，扭頭極速掉轉方向。

“嘿！這是怎麼了？”有仆人出來查看情況，卻是不見蹤影。

前面的幼年黑豹實在是速度快，殘影一半掠過，布林登半點皮毛都揪不住，但也僅僅隻是一段時間。

幼年黑豹到底是在貴族手裡養懶了骨頭，狩獵的血性刺激降下來，四肢踩着旋轉樓梯下沖時，就是被後面瞅準時機撲上來的布林登抓住，拖住了後腿往後面扯去。

“嘤—嘤—嘤——”

這隻幼年黑豹竟然發出了類似嬰孩哭叫的求饒聲，這聲音與它的野獸身軀實在不搭，布林登揪着它細長的尾巴，翻身騎上去，将它按倒。黑豹渾身烏黑油亮的皮毛透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趴在地上荷荷喘氣。

騎在它身上的布林登揪着它的獨耳，叫了一聲“小畜生。”

黑豹受敗還受辱，剛要發怒吼一聲，忽然感覺脖子裡纏了一條冰冰冷冷的東西。

“嘶嘶——”

蛇信子吐露着觸碰到它的殘耳，這養在宮殿裡由專門仆人喂養的黑豹，還沒見過這類冷血野物，當即吓啞了聲，完全不敢動。

“你在做什麼？”

布林登倏然回頭，精确面向了那聲音來源。

追逐戰從走下層層環繞的螺旋梯開始，經過小廚房、養豬場和都城守衛隊的營房，在走道上來來回回。出一道門，繞過一口井，進出前方形形色色的建築，到最後布林登根本不自己所在何處。

階上站着一個滿頭金鬈發、穿着藍錦緞衣服的青年，是一個貴族老爺還是少爺，布林登不得而知。

隻是那外衣胸前繡了一隻昂首騰躍的公鹿，腰際佩了把鑲嵌寶石的佩劍，身後還跟着幾個侍衛和仆人。可猜想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旁邊侍從替他解決了疑惑。“這位是大王子，貝娜是大王子殿下的寵物。你從哪裡來，小弟弟？”

“你在做什麼？”

大王子再度嚴厲發問，冷利的眼神盯着他。

布林登從那幼年黑豹身上下來，還扯着那纏着黑豹脖子的小黑蛇回來，塞進草葫蘆裡。

脫離了危險的黑豹迅速跑到主人身邊，低着頭感激不盡地蹭着他的腳，大王子彎腰摸了摸它的腦袋和順滑的皮毛，卻發現手上沾了許多濕水，十分髒污。

黑豹去舔主人的手指，下一秒卻被一腳踹中肋間。

閃躲不及被踹翻在地，黑豹驚怒得叫了幾聲，剛才被激發的血性起來，它呲着牙朝着大王子低吼，還沒有喊兩聲，就是被侍衛們按住。

匆匆趕來的訓犬師，在侍衛們幫助下給大王子不聽話的寵物套上了項圈。

布林登在下面看着，那幼年黑豹凄凄慘慘而憤怒地狂叫，聲音不似求饒時剛才委屈害怕的可憐樣，三四個人按住它，扯着項圈将拖走。

地面拖行留下長長的鈍重抓痕。

“我受公爵大人命令，來接受訓練，不小心誤闖。請見諒，大人。”

布林登語氣冷漠而滞澀，旁人隻覺得他受傷且受驚，訓斥他不懂規矩。

涓涓細流清洗着手上的髒污，大王子看了一眼那渾身髒兮兮的男孩，随意吩咐一句“趕出去”，便也不再多看一眼，由一堆侍從簇擁着離開了。

布林登被趕出去王宮，一身狼狽樣回去了校場。

戴瑞爵士見到了，問他抓的貓在哪。

“沒抓到。”布林登語氣僵硬。

其實他抓到了，輕巧得隻是跑了一段距離，那隻蠢貓就是被他提起來，扔到水坑裡。

他看中了那躺在花園草地打滾的那隻黑豹。但抓到手裡，又被别人搶走了。

滿水的陶盤底部有沉澱的泥沙，混合了血污，變得混濁，布林登低着頭，影子倒影在血污的水面泛着褶皺。

……

“是獵犬。”

都城守衛隊司令官斬釘截鐵，“城内禁令多日，那些摩爾獵犬被鎖在籠子裡待了好些天，沒有精力發洩，還餓得受不了。”

“那也不會吃人。”站在庭院階下的艾德公爵，望着屋内擡水沖洗地闆的仆人洗掉的一層血污，“他們是它的主人。”

“普通畜牲和靈獸可不一樣，公爵大人。”傑諾斯牛眼一樣的眼睛似是要瞪出來，“你應該沒聽過，餓得發瘋的狗直接吃掉小孩的故事。”

“我沒聽過，我卻是見過有人砍斷别人手腳隻為洩憤。這是一起惡性殺人事件，必須嚴懲。”

傑諾斯妥協一樣聳聳肩，“就按大人說得辦。”

他沖着庭院裡站着的守衛隊招呼，“聽到了沒有，還不快去捉拿殺人犯，天黑之前辦不好，公爵大人會訓斥責罵的！”

艾德公爵冷眼看守衛司令官呼喝來去卻漫不經心的随意态度，想着如若不是因為此時人手不夠，他該找個有能力的家夥來擔任，而不是這種長着豬腦、面相醜陋還是草包一個。

院子一角鐵籠子裡關押着兩頭摩爾獵犬，已經準備好要殺了，傷了主子的狗不必留着。

摩爾獵犬體型健碩，皮毛金黃，好似草原的母獅子，面相兇狠，有仆人一靠近就張口嗚嚎低吼，口水橫飛。這種用于狩獵的犬類，不管是聽從指令還是對主人的忠誠度，都是比那些要錢要權的人好太多。

摩爾獵犬看到有人影靠近，伏趴在地的腦袋就是擡起來，一雙獸類的發紅眼睛裡出現靠近而來的艾德公爵的倒影。

與其他人一靠近這對獵犬，獵犬們就暴起要撕咬的兇狠，公爵大人并未得到威脅。他彎腰探手放在籠子上，兩頭威猛兇狠的獵犬也僅僅是支起上身，探着鼻子過去嗅聞，之後再是一左一右卧了回去。

旁側的侍衛見到公爵大人伸手，提醒道，“大人，小心。”

艾德公爵摸到了左邊獵犬的腦袋，獵犬甩了一下頭，躲開了這堪稱溫柔的撫摸，冷冰冰的發紅眼睛盯着那邊磨刀霍霍的仆從，眼皮半耷拉着。

艾德公爵知道，一早發現狗咬死主人後，管事就派人抓了，給這兩頭獵犬喂了藥，隻待它們體力不支就宰了他們，剝除它們身上的黃金皮毛，用于貴族鋪床或者衣服裝飾。

旁邊是砍刀在磨刀石反複頓挫的聲音，夾雜着廚娘唠叨着除了炖狗湯還可以做什麼菜肴的讨論。

那兩頭獵犬已經呼吸衰弱下來。

可能是因為自己擁有靈獸的緣故，艾德公爵一直看着這兩頭獵犬相互舔舐對方的皮毛，最後靠在一起閉眼沒了呼吸，才是站起來。

等不及的仆人上來拖走獵犬。

一刀下去，鮮血四濺。

…

晚間，奔波處理完身為首相的任務，艾德公爵去往王宮宮殿，同國王與王後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