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擺放了精美的菜肴。蘑菇和黃油蝸牛炖的濃湯,搭配清新可口的檸檬茶,燭火惶惶,頭頂懸吊的水晶珍珠吊燈将餐桌上的人影都映在自身。
這是一桌家宴。坐在首位的國王陛下,左右手邊是艾德公爵和王後,下面坐着大王子,以及瑟曦公主還有她的丈夫。
氣氛不說多沉默卻也是沒有多少溫馨,除卻波利亞特陪伴瑟曦的溫聲關照,替她剔除蝸牛外殼将柔軟的肉都放到瑟曦碗中。艾德公爵看到大王子臉上略顯陰郁的模樣,王後給他倒了一杯酒,大王子都是直接推走。
國王陛下放下酒杯,向艾德公爵講話。
“今天大臣提議解除王城的禁令,艾德公爵,你未來得及在場聽取衆臣意見,不知道你有何想法。”
艾德公爵自然是知曉目前帝都城的情況,這座繁華的城市,一朝封城多日,影響的不僅是幾個人,還牽動了周邊乃至更遠的七大國。解除禁令是當務之急,不過安全問題仍是不容忽視。國王若是保護不了子民,那也稱不得是人心所向。
“開城可以,不過需要安置魔法陣。”艾德公爵看到桌上所有人看向自己,仍是沉着冷靜講出自己的想法。“用于排查異動,帝都城内所有危機情形都可以探知到。不過這種大範圍的魔法陣籠罩,所需人力十分之大。”
大王子放下了酒杯,望着艾德公爵語氣帶有追問,“是需要馭靈師嗎?”
艾德公爵颔首表示肯定,随後又是補充。
“不僅,還需要王室的制符師,魔法陣需要馭靈師設下,加強穩固則是制符師更為便捷。”
“如此一來,要是有人在城中動手危害貴族平民的性命,即可探查追蹤。”
“可那樣的話,城内幾萬畝的地方,十萬人口都需要探查,豈不是消耗大量的馭靈力和穩固符咒 。萬一盜匪已經出城,那就是白浪費功夫。”開口是波利亞特,因為在國王和王後面前都是謹言慎行,從不輕易插話,這句話出來他的參與感就令他突顯出來。
艾德公爵見着王後和國王面色還算冷淡,大王子已經摔了刀叉,将瓷盤碰撞出刺耳的一聲響。
“再是浪費也是為王室效力,為帝都城的安危着想。”大王子傲慢的語氣帶有些嘲諷,“帝都城可不是給他們養老的地方。都是一把老骨頭的老家夥,現在有用處卻不出力,等着埋土裡作肥料嗎?”
艾德公爵聽着大王子一口一個老家夥,想到自己,還有在史塔尼克學院的導師們,不自覺皺了皺眉。
“總算是馭靈師有用武之地了。”
大王子邊講,便是看向沉默下來的波利亞特,“你不是馭靈師,也不是那些受通緝的盜匪,你兩邊都不摻和,隻要陪着瑟曦就好,操什麼心?”
言下之意,就是他多管閑事了,王室讨論并沒有他參與的份。
艾德公爵都是覺得他言辭不當,而國王隻是穩坐,下面孩子鬧起來的情形似是絲毫不影響他。
瑟曦有些激動,反駁道:“奈斯特,你不要總是欺負亞特,不管你心情不好還是想故意找麻煩,他現在和我們是一家人了,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他!”
“一家人嗎?”大王子呵笑,語氣冷嘲。“坐在這桌上的有幾家人,除了瑟曦你,大家可都心知肚明。”
“奈斯特,講話要注意。”王後提點了一句。
波利亞特握住了瑟曦的手,安慰她不用如此激動,他沒關系。
“我們走,這晚餐吃得我心裡難受極了。”
瑟曦拽起來波利亞特,波利亞特顧着她身子隻得是順着她離開餐桌,出去了飯廳。
大王子拿起桌面擺放的巾帕擦了嘴,扔到面前切得稀碎的牛排裡,站起來就是要離開,卻是被身側的王後叫住。
“奈斯特,給你父親問候晚安。”
大王子回頭,看到面色沉靜的母親,再是去看坐在首位的國王父親。國王大病初愈,顯出面相的紅不似常人的紅潤,此時喝了酒,更是有種醉酒的疲态。
那略顯病态的冷漠眼睛看向他,不像父親看兒子。
他按住桌面的手指輕微一彈動,王後伸手握住。
“晚安,父親,祝您…有個好夢。”
大王子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僵硬而生澀,配合着微微垂下頭表示自己的恭敬。
國王并沒有開口回應,也并沒有為難他。隻是王後松手,大王子匆匆低頭離去時,面上的神情倒像是國王講了多麼糟糕的話,大王子面色難看極了。
艾德公爵想到國王所講的,異色毛發,非王族後裔,不由得看向穩坐在君側的王後。
在瑟曦公主遇襲受害之後,為子女擔憂的瑪格麗又是恢複了儀态優雅而氣質高貴的一國王後,她舉起酒杯向國王示意,同國王飲下一杯後,就是款款起身行禮告退。
完美的貴族宮廷禮儀,簡直一絲一毫挑不出錯處,按照方才調節家庭矛盾的表現來看,王後也是盡職盡責。
艾德公爵卻是想到,王後背着國王偷偷生下一對雙子,不,或許是王後早就知曉,國王察覺了她的隐瞞與背叛,才是沒有顧慮,沒有小心翼翼。
他看出來了,瑪格麗不再是當初那羞澀美麗的女孩,而是更加高傲而渴望權利的王後,她希望兒子獲得王權,她也在幫助普雷斯頓家族取代喬伊家族。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王後背叛了國王,生下一對不屬于國王的孩子,卻是沒有受到懲罰,究竟是什麼讓國王忍受了近乎十多年的委屈與怨脹?
艾德公爵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令國王在病床奄奄一息時仍是念着的名字,就算是用王位換取那人重新回到他身邊,他都在所不惜。
餐桌上陰影搖晃,艾德公爵擡頭見着起身離開的國王陛下,一旁的弗雷德攙扶國王離開,晃動水晶珍珠吊燈下,火光搖曳,餐桌已然空蕩蕩無一人。
……
艾德公爵身心疲憊地回去自己的住所,見着待在小廳裡的小身影。
臉上和身上具是有傷口,艾德公爵見過不少,也還是被這一日覆蓋一日的新傷加舊傷搞得眉頭一皺。
聽到布林登來找他是想要一個寵物,艾德公爵反問一句:“不是養了一條蛇?”
艾德公爵脫下外衣,也是由布林登接過去,疊好放在高椅椅背上。
“你們不喜歡小巴。”布林登言簡意赅,“但那寵物你們都會喜歡。”
因着他冷淡又排斥外人的性格,卻講出這話,艾德公爵起了點興趣,“想要什麼寵物?”
布林登抿了抿唇,緩慢開口,“養在王宮裡的黑豹,我想要它。”
艾德公爵已經在王宮待了不少時日,自然也是聽仆從們講過,大王子馴養野畜,還有一隻幼年黑豹。“那可是野獸,你馴養不來。”
艾德公爵沒有立即拒絕,布林登緊握的拳心松了松,“你給我,我就能馴養。”
此話一出,艾德公爵忽地伸手将他抓過來,問他臉上是不是被黑豹抓傷的。布林登沉默不語,艾德公爵緊緊逼問,“是不是!”
布林登不得已點頭,又是掙開他緊攥的手,擡起頭來,冷漠又倔強地同他無畏對視。
艾德公爵怒目圓睜,感覺自己手裡缺點東西,他想要抽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冷酷小子一頓。
“這次是你運氣好,遇到了貴族養出來的野獸,沒有被抓瞎眼睛。下次再是去招惹它們,斷了胳膊殘了腿,我就親自扔你去亂葬崗!”
布林登疑惑蹙眉,他不解怎麼艾德公爵教訓他,與他想象的不一樣。
他應該是維護那些貴族,教訓他這個平民小子,膽大妄為去挑釁,而不是說這些……像哥哥托莫才會講出來的話。
艾德公爵抓過來要跑的布林登,将他按着坐好,親自給他上藥。聽到艾德公爵講明天給他送去寵物,布林登停下了掙動。
他還有些不敢信。“你沒有說謊?”
艾德公爵捏着他日漸結實的小臂膀,讓他站起來看看長高的身量。
“你有什麼價值,值得我費心思去騙?除了好好接受訓練,不要給我惹事生非,我就已經謝謝你小子了。”
布林登垂下眼來,捂着草葫蘆裡要鑽出來的小黑蛇,等着艾德公爵叫仆人給他收拾房間留宿在此,他才是想起何,飛快從兩個仆人身下鑽走,跑出去明晃晃燭火映照的庭院,趁着夜色飛奔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