劄羅扣緊手裡不安分的小黑蛇令其短暫昏迷,拉起還在嬉笑玩鬧的麥恩,翻牆從另外一條街跑了。
巡邏隊來到跟前時,他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個頭發亂糟糟穿着貴族服飾的小女孩,抱着一個草編籠子哭泣。
很快,在買鴿子蛋的女仆發覺人不見了,急匆匆找了過來。
瑪莎哭着說蛇丢了,傷心極了。
女仆不覺得那小蛇有什麼好的,隻是安慰,“丢了就丢了,我們回去,公爵大人再給你逮一條來。”
那不一樣。瑪莎在心裡反駁,卻沒有說出來。
那邊,侍衛隊與另外一對巡邏守衛商量了好一會,他們有些僵持不下,推三阻四。因為都不想攬這個責任,公爵大人是多麼的護短,以及對城中守衛的防護多麼重視,在上次出面撤掉許多不稱職的士兵并處罰後,讓他們都是怕了這位嚴厲的首相大人。
最後還是決定,找侍衛隊長吧,也隻有禦前侍衛長敢和公爵大人對上,守衛隊一緻同意,他們跑去找人了。
瑪莎被女仆抱着,她手裡還抓着籠子,眼睛哭得紅彤彤,她輕輕抽噎着,雪白臉蛋墜着兩顆淚珠子,看着讓人憐惜。
禦前侍衛長來了,聽完侍衛隊的解釋,那隸屬喬伊公爵府的小女孩遭到了襲擊,對于手下人的膽怵,弗雷德隻冷漠吐出一個詞。
“愚蠢。”
侍衛隊不敢回頂,垂着頭都是有些灰心喪氣。
弗雷德緩步走到女仆面前,因為壓迫感,女仆就是不敢與之對視,扒在她懷裡的瑪莎擡了擡頭,與弗雷德對視上。
一雙烏木黑亮的眼珠,讓禦前侍衛長冷硬的目光頓了頓。
“你叫什麼?”
他聲音洪亮氣息壓抑,可憐的瑪莎緊緊攀着女仆的肩膀,忍不住又是掉下幾顆淚珠。“她吓壞了,大人,她叫瑪莎。”女仆趕忙解釋。
大概沒想到他隻是正常問一句就把人吓哭了,禦前侍衛長直起身,吩咐手下繼續去巡邏,他會帶她們去公爵府。
……
今早召開的禦前會議,亂成了一鍋粥。
那些大臣眼斜嘴歪,交流眼神示意的賊眉鼠眼樣,他一掃冷眼過去就是移開目光,艾德公爵合理肯定他們是在罵他。
會上,國王坐首位,傾聽下面烏煙瘴氣一團糟的指責和埋怨,有人指出艾德公爵身為首相大人,管理不到位,胡亂動用職權,擾亂了城中守衛秩序不說,還招惹了其他貴族不滿。
“開設的魔法陣籠罩了全帝都城,卻還是沒能避免殺人放火事件的發生,昨夜裡,一場大火幾乎把藏書塔燒成廢墟,搶救出來的珍貴書籍寥寥無幾,多麼令人痛心!
“還有王宮地牢的陷落,哦,諸神在上!瞧瞧那些毀壞的重型機關暗器吧,逃走的犯人竟然在帝都城内堂而皇之破門而入,搶劫百姓,又是流竄出逃,這簡直百年難聞!
“首相大人,并不是我等對您或者馭靈師一衆有什麼意見,隻是我實在痛心,您信心百倍絕對不會出意外的魔法陣,它怎麼就不管用呢?”
“騷亂和不安仍然流竄在城内大街小巷,今早我來到王宮見到國王廣場前面跪首祈求的流浪平民,我感覺我都要呼吸不上來了!”坐下來,椅子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好似不堪重負的抗議。
那是因為肥胖。艾德公爵望着這名大臣,不禁懷疑那碩大如城牆的身軀是如何上台階,爬上首相塔?那會議重臣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不停地擰胡須裡的熱汗,竟然還有力氣在侃侃而談指責。
夾在一衆大臣之間的艾德公爵身形紋絲不動,隻待他們全部激情昂揚地講完,他巡視一圈,冷冷道:“或許諸位大臣真的關心帝都城的安危與興衰,真的比我這個從領地跑過來的政治門外漢更願意調解擔當大任,真心實意的想要解決内憂外亂!我真該讓位給你們其中一人,讓你們自己去試一試,被當中扔臭雞蛋是個多麼令人渴望不願放手的好差事!”
公爵大人的威嚴一經放出來,下面随聲附和的貴族已經噤了聲,禦前多年久久霸占席位的老長老及大臣,還有些不不服氣。
艾德公爵已經聽得足夠多,足夠厭煩,國王都沒有足夠權利指責他,他們這些坐而論道的大臣卻敢指桑罵槐,就差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罵了!
在他起身欲離去時,久久觀望的國王終于開口喝止了這場口舌之争。
“諸位大臣都是盡心為國分憂,為民解愁,首相大人的提議措施雖然有疏忽遺漏,但也有威懾作用,昨夜的暴雨雷電造成了諸多災難發生,事已至此,大家不應該相互指責,而是商讨對策。”
國王招手,旁側侍從呈上一柄弓箭,放置衆人眼前:“這就是那盜匪之一所持用的殺人工具,他是不小心遺漏了,被坦格尼斯家族找到,或許人會逃走,但随身遺留下來的蹤迹卻不會改變。做了,就有痕迹,諸神也沒辦法抹去。”
在場諸多大臣沉默下來。
因着國王這不冷不熱的态度,以及暗含的諷刺,讓他們一時摸不準,國王是以事說事,還是在隐喻何人何事。
艾德公爵坐了回去,風之術召來那挽弓,仔細看了材料紋理及磨口頓挫的痕迹,目光一凝,冷峻神情有些微的變化,不過衆人正在自己的心思當中,都是無所察覺。
禦前會議又是滿腹心事的不歡而散,不過這次多了一個醫師在場侍奉國王左右,就不那麼一樣。
艾德公爵提着那弓箭離去時,霍斯頓大人就跟上來,伴其身側交談。
“公爵大人身為馭靈師,比之我們這些普通人聰慧,身為一方領主和首相,也總有過人之處,識人卓著。”
艾德公爵打斷對方的溢美之詞,希望能講重點,“我很忙,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霍斯頓大人笑了笑,“我也在勤于練習騎射,大人武藝精湛,應是對這把弓有不一般的見解,不知道可否講解一些,以求增進鄙人見識。”
艾德公爵略顯驚詫,他頭一次聽到這麼斯文的話,都城學士都不一定成天把這些尊敬言辭挂在嘴邊,而霍斯頓大人則像是說慣了這些贊美,尊敬謙卑的姿态自然無比。
誠心誠意到,艾德公爵都要忘記了格瑞爾導師要他警惕這位大名鼎鼎醫師的話。
艾德公爵心思轉了幾個來回,再是開口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沒什麼卓越見識,隻是覺得這把弓雕琢精美,像是費了功夫花費心血制成的,那人應當重返舊地來取,我們自當多加防範。”
說客套話,不會似的,艾德公爵心裡哼哼。
霍斯頓大人不氣餒,又是繼續同他攀談,艾德公爵裝作心平氣和的樣子,試圖找出此人也如此記挂這把弓的目的何在。
兩人你來我往,從首相塔下來,穿過内城,艾德公爵進了宮殿大廳,終于射了一箭,把遠處飛過瞭望塔的一隻野鴿打下來,命令侍從去撿拾炖了湯。
艾德公爵對霍斯頓大人下達逐客令,“我要進宮見王後,看望公主殿下,醫師大人該離開了。”
霍斯頓大人道:“說來慚愧,或許大人并不清楚,不僅陛下,我現在也是在替公主殿下身旁侍奉。”
艾德公爵臉色有些古怪,“王宮沒有其他醫師了麼,怎麼敢讓霍斯頓大人勞頓,左右兩邊跑呢!”
“為王室子嗣分憂解難,延續王室命脈,應當盡心盡力,不敢怠慢。”
又是讓人隔應的客套話,艾德公爵強壓着火氣轉身離開了,眼下他不需要進宮去看望,而是找到這把弓箭的主人。看看那是什麼人,敢如此肆意嚣張。
艾德公爵壓抑着怒氣離去,留在原地的霍斯頓和幾名侍從。
“大人——”
霍斯頓回神,低頭見到身邊态度恭敬的侍從,方才彎腰的腰挺了挺,朝着内宮方向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