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朦胧,樓宇裡滲透些微月光,穿過二人之間僵硬對峙的凝滞空氣,随着時間緩緩推進,流水似的潺潺移動。
“呼——”
魏思辰到底是當哥的,不想再繼續和弟弟關系惡化,強迫自己閉了閉眼,壓下來情緒,冷靜按照往常,吩咐魏星星去洗漱睡覺,明天早起上課。
盛淵一改常态并不反駁,低着頭從他身邊過去,而那些掉在地上的濕答答東西是怎麼來的,他也來不及想。
魏思辰手裡提着他的校服外套,就看着他進去房門上了樓,他去打開室内掃地機器人,機器人動起來,将把外面那些髒東西清理幹淨。
盛淵回去房裡立時反鎖房門,将身上濕淋粘膩的短袖長褲都脫下。
他喘着沉沉呼吸,心跳如擂,進去單獨浴室裡打開花灑,冷熱交替的水流兜頭淋到身上,盛淵打了個寒噤,腿腳酸軟,撐不住的跪坐在浴缸裡。
身體躁動在冷水的作用下被迫降溫。
直到身體僵冷,大腿根也不再抽筋似的痙攣,盛淵從浴缸裡爬出來,裹了件睡袍出去後直直把自己扔到了卧室床上。
這一覺并不踏實。
盛淵被迫體驗魏星星的所思所想,思潮湧動,閉着眼都是那DVD player裡的畫面,一會是魏星星面朝着鏡頭驚懼求救,一會為魏思辰嚴厲又壓抑的面孔。
被鉗制肩膀的一點痛處似是還殘存,屬于魏星星激烈恐愕的心情此起彼伏。
牙齒切切戰栗了一會,心亂如麻盛淵翻過身,将枕頭一角咬在嘴裡,試圖緩解這身臨其境對自己的侵擾,強迫自己睡過去,但身心極不安穩。
在卧室門被輕輕叩響時,他猛然睜開眼,氤氲視線隔着床闆下他脫下來的濕淋淋衣服,看到卧室把手往下按了按,因為被反鎖所以沒有推動。
房外,踱步的聲響慢慢遠去,盛淵呼了口氣,撐起的手臂還未彎下來再躺回去,擱在枕邊的手機響了幾聲。
盛淵睡得淺,提防外界一切動靜,半宿都是不安穩,又是挨着身體上不明白的折磨,直至天明,他覺得時間應該很漫長,但這一晚幾個小時飛速流逝似的,一眨眼就到了他晨起時間。
魏思辰不能進房裡和他對話,就給他發消息。
早餐他來不及做了,要去接人,桌上熱了牛奶記得喝,今天坐車去學校以及中午午餐的費用他也轉了賬。
這些零碎囑咐,都是哥哥對弟弟不道歉但實際上已經服軟的言行,盛淵一眼掃過去,又是翻了個身,吐出灼灼一口郁氣。
叮咚——
盛淵看到這個時間發來消息的人。
唐宴山。
這個對魏星星一派真誠,看起來真心愛護的朋友,卻是昨晚去見了喬恩。
照片裡,咖啡館内遮掩容貌畏首畏尾的喬恩,對面坐着的唐宴山後椅靠背,神色探究,顯得不那麼信任的姿态,卻也是扯着一張假笑臉應付。
從喬恩惶恐不安到逐漸坐直了身體可以看出,唐宴山善于調動人心和情緒,最後唐宴山給了喬恩一張卡,喬恩接過,對唐宴山不住做手勢表示感謝,最後二人告别各自離去.
這些都在一張張照片裡細緻入微的定格住,進入此時仰躺在床上的盛淵眼中,腦海。
先前唐宴山那副溫柔大度的笑臉,都變成了一個像是吃人血肉的惡魔面孔。
因為保持着懷疑所有人,隻把這個副本當成通關任務來做的盛淵,看到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唐宴山,并不意外。
卻魏星星不那麼認為。
盛淵頭痛一瞬,手指一滑,唐宴山打來的語音通話就被他切走,挂斷。
不一會,發來一條消息。
“星星,你現在醒了嗎,我們要不要見一面談一談,關于你說的報複行動。”
因為睡不安穩,心神不甯,身體也遭受折磨,眼睛布滿紅血絲,酸澀難言,盛淵将臉埋在枕頭裡,眼睛裡就不受他控制地流出痛苦的眼淚,身體也在瑟縮發抖。
直到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慢慢抽離,身臨其境慢慢減弱,盛淵才從枕頭裡擡起一張濕痕遍布的臉來。
他回複了一句唐宴山關切問候的消息。
“好,今天中午我們見一面。”
手機熄屏,照出映在黑屏上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
昨晚下了一場雨,路面濕淋淋,校園裡繁花盛開的枝頭殘破,落下一地殘敗花瓣,教學樓前打掃值日的學生掃走這些花瓣,裝進布袋裡,還有些感慨落雨無情,轉頭就見到從小路穿過來的欣長身影。
“星星,早上好啊!”
兩個同班女同學朝男孩打招呼,在得到男孩擡頭注目和點頭回應後,女學生更歡欣起來,跑過來提他手裡的書包和袋子,又是被男孩避開了。
“……我自己可以。”戴着口罩聲音沉悶不似往常清冽。
“星星你怎麼沒穿校服啊?班主任會說的,主人也要查吧。”一個女生說。
另外女生說出自己的發現,“诶?今天主任沒來呢……啊星星你吃早飯了嗎,我帶了媽媽做的三明治可好吃了!”
“我也帶了,三明治和牛乳茶,星星你吃吧!”
“不了。”
兩個女同學叽叽喳喳圍着男孩上樓,雖然男孩沒有給多少回應,但她們也習慣了班草這樣高冷的樣子,隻是看一看男孩,就覺得今天一整天心情變好了。
陰郁心情因為兩個女生圍繞,清甜聲音歡欣鼓舞,盛淵進去教室時,也沒有了一開始坐在出租車裡,滿是低氣壓像是死人一樣的陰冷。
往常因為威嚴冷漠主任,不敢對魏星星多有接近的同學們,今天聽說主任不在,都一個個像是放開了籠門的鳥雀,圍在漂亮男孩身邊熱火朝天地閑聊。
魏星星成為班草,在他轉學來的第一天就是被全班同學舉薦且無任何異議定了下來,幾乎全班同學都喜歡這個高冷卻漂亮可愛的男孩子。
至于級部班草不是他,則是因為魏星星的成績并不突出,性子又是直來直去毫不掩飾喜惡,叫部分人看不順眼,級部班草甚至是校草這個名号就落到其他人頭上了。
盡管如此,魏星星在班裡是香饽饽,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魏星星不喜歡某個人,那麼基本上,全班都會不喜歡他。
盛淵坐在座位上不到一分鐘,面前就擺了一桌子的早餐點。
從同學們口中盛淵知道了,隻要魏星星獨自來學校就不會吃早餐。因為魏思辰不給他做,魏星星也不會親自買——以至于魏思辰這個兼職主任副業,主操公司運營的忙人不得不擠出時間給他做飯。
在一次沒吃飯的魏星星低血糖犯了暈過去,同學們就記住了,每次都擠到獨自上學的魏星星面前,看他會挑選誰的早餐。
畢竟,不吃會犯低血糖,會暈倒的。
身後靠着書櫃的盛淵看着周圍這群十八歲的青春少年少女們,臉上洋溢的笑臉,顯示他們直白的感情,一聲聲甜甜潤潤地叫他“星星”,魏思辰不在巡查,班級裡該晨讀的時間,他們也圍在這裡。
中間有人不小心碰了他,盛淵望過去,那個碰他肩膀的男生就被推了一把。
“星星不喜歡别人碰他,小心挨打啊。”有人提醒了這麼一句,似是玩笑話。
那個男生呐呐哦了一聲,往後面躲開了周圍同學們的眼神。
在沒有其他異類做出其他舉動後,歡欣熱烈氛圍又是起來,笑臉張揚,眼神殷切。
在一聲聲催促他快點選早餐的聲浪裡,盛淵垂下目光,伸手拿了一盒巧克力咖啡和培根三明治,就是樓下清掃花瓣的女生第一個遞上來的早點。
女生發出一聲歡呼,好像赢了什麼了不得的榮耀。
“星星,你口味變了啊,之前不是喜歡甜的嘛,我特意帶的草莓蛋糕。”口氣酸溜溜的,還有點賭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