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房舍被敲擊,艾米莉開門,看到出現在門口的徐炫玙,一身血迹。
他又是遭遇被鬼怪力量拖拽到後院的詭異經曆。這一次因為準備充分,一口氣直接捅死了兩個鬼怪——第一次角度沒控制好,濺了一身血,不過後來就格外順利了。
原來隻要突破一次,殺死鬼怪,那麼其他的自然而然也就全部看得清楚了。
徐炫玙來找男孩。男孩不畏懼直面挑戰,要找到那兩個殺人犯,是為了幫他還是為了推他正面對上,以至于害死他自己,徐炫玙不得而知——不過現在他所處境地比較重要。
“他在哪?”
徐炫玙問,他手裡還提着兩把尖刀,黑血滴答滴答,濺落腳邊,髒污了進門的樓梯木闆。
艾米莉沉默望他,在徐炫玙手腕動了動,尖刀側起時,自身後艾米莉肩膀處橫生出一隻槍管,黑漆漆槍口對準了他。
徐炫玙在房子的黑暗裡,看到克勞德的一雙沉沉眼目。
可以相信,但凡他有一絲一毫的舉動,克勞德會立刻開搶。
徐炫玙平複剛才一刻不停奔走殺鬼怪找人的喘氣不勻的呼吸,靜靜聽了一會,殺死鬼怪獲得的技能“遠觀近聆”能力告訴他,男孩已經不在這裡。
看到他毫不猶豫轉身離去的背影,好似這段時間與他們和平相處都是假象,就如他一開始所說,隻是因為他們外來客需要一個短暫住處,所以才耐心待在這裡。
男孩不在,他也沒必要裝下去了。
艾米莉看着浸入夜色裡的人影,忽然出聲道,“盡快離開這座小島吧,看到有佩戴黑色十字勳章的人們也躲遠點——你不會想要知道他們會如何對待你們這些外來客的。”
言盡如此,艾米莉沒看到徐炫玙回頭。
他隻是提起背包,踏着院子裡那一地殘敗掉落的果蔬腐爛的汁液,走出院落,背影消失在昏溟夜色裡。
……
………
踏踏腳步聲踩過齊腰高的草叢,帶起一陣陣綴滿谷物的波瀾漣漪。
距離小隊領頭躲避狩獵者的追逐已經過去一天一夜,衆人筋疲力盡。多數從事現代社會普通工作的普通玩家,體力趕不上,一路上跌跌撞撞,留下不少蹤迹,引得狩獵者們時而神出鬼沒。
他們時而從草叢裡鑽出來,如虎視眈眈獵豹般一擁而上,将落後來不及逃竄的落後者抓住,時而從天而降,如陰險毒辣的蟒蛇般壓倒在身上,勒住人的脖頸拖拽住後腿倒挂起來。
衆人是在同伴們的求救聲以及慘叫聲中離去。
清晨,将明未明的淡青天色路,恐懼壓抑的氛圍在蘆葦叢裡随升騰起的霧氣彌漫。
“大家小心,這霧氣恐怕有毒,大家就近聚攏不要亂跑,用水打濕袖子堵住口鼻,不要出聲。”
一行人來到了迷霧谷入口,稍作休整。
狩獵者們也是需要休息,玩家們已經隐約摸索到一些規律,白天狩獵者就回去休息,傍晚時分在落日餘晖裡,揮舞着鐮刀,舉着弓箭,領着大斧頭的影子就如鬼魅般鑽出。
咕噜咕噜——
浮動一層落葉的水面上跳出幾隻青蛙,對着外來客鼓起腮邊的外聲囊袋,青色透明的皮膚透露出一些黑紫色,女玩家看到這些青蛙,往旁邊躲了躲。
水潭裡蜿蜒鑽出來的水蛇絲絲吐露出黑色蛇信子,拱起上半身對準踏入領地的外來者,毒牙亮出來,蠢蠢欲動。
被接連兩條毒蛇盯住的女玩家發覺自己踩進蛇窩了,兩股戰戰,嗓子裡艱澀得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
“别動。”
幾把匕首甩刺過來,一刀紮進蛇腹部,攔腰斷成了十幾段,蛇身在爛泥潭裡掙紮扭動,很快停止了生息。
女玩家回頭,看到站在岸邊的青年,他朝她遞了一根長杆,“快過來吧。”
女玩家抓着長杆走出蛇窩,緩了緩剛才要被吓死的驚慌失色,對青年不住感謝,“謝謝隊長!”
“沒事,擦擦臉吧。”崔景颢笑容淺淺,遞上一塊幹淨濕帕子,女玩家接下來貼上臉頰,手腕就被握住,她擡頭看到青年野性的五官在霧氣彌漫裡顯露棱角。
“你叫什麼名字?”青年眼神裡有股深沉的情緒,對視久了讓人産生一種他值得信賴的感覺,女玩家眼神呆滞了一瞬,再是眨眼,變得清明。
她偏開視線輕聲回話,“依然。”
“依然。”吐字像是從舌尖碾出來的崔景颢贊歎一聲,“落日桃花流,依然錦江色。好名字!”
女人露出點羞澀的笑容,在那五官不甚精緻卻也成熟妩媚的面容上,有種别樣動人的美。崔景颢拿過手帕給她擦臉,低頭幾乎與她近距離鼻尖碰鼻尖,女人輕輕側臉,捋了捋耳邊鬓發,并不推拒這種幫助。
落後幾步的喬恩看着這一幕。
崔景颢娴熟地和女人搭讪,哪怕現在處于任務階段,崔景颢也當這裡是交際舞台,渾身上下散發着自信魅力和從容魄力。
在外人眼裡他簡直是十項全能,帶領大家走出困境,走出陰影,雖然有幾個人員損失,但不妨礙他隊長的威望與日俱增。
喬恩低下頭,看到水潭裡自己的模糊一團,在霧氣彌漫的蘆葦叢裡,陰慘慘的影子,像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幽靈。沒有人注意到他。
喬恩撸起袖子,手臂上面幾道結痂傷口,破壞了原有的刺青圖案。
昨晚,他不小心落入一個狩獵陷阱裡,盡管他告知了自己是受陷害來到這個任務世界,崔景颢了解完情況後就把他抛之腦後了。對他落難崔景颢沒有出手相救,還是他自己掙紮着,借助周圍攀緣的尖銳岩石爬出坑底。
手臂被捕獸夾刮下來幾道深刻血痕,也沒有人關注他給他療傷,他去找隊伍裡的治療師,那個新玩家正手忙腳亂地給其他玩家排毒素,對他鮮血淋漓的模樣隻是看了一眼,叫他走開自己去撿草藥。
這個隊伍不關心一個廢人,一個不中用的人。
喬恩清晰認識到,自己就是這麼一個廢人,因為遭受了一場報複苦難。
而還未遭受報複的崔景颢,一個最大的罪魁禍首,還在這裡逍遙自在。
在前面和女人調情的崔景颢回頭看了過來,喬恩站在那裡死人鬼魂一樣,青黑眼珠子也瘆人,依然吓了一跳,往崔景颢身後躲了躲。
崔景颢順勢攬住女人的肩膀,皺眉叫他去生火煮飯,喬恩轉身離開了。
在這個原始落後的孤島上,比倡導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更加崇尚武力與實力,弱者就是注定要被強者欺壓霸淩。
炊煙袅袅,食物的香氣彌漫開,孤島上雖然毒物遍布,但有心發掘,天不會亡人。地底挖出來的番薯,樹上摘取的成熟果實,從河裡打撈出來一尾尾鮮魚,也算飽餐一頓了。
喬恩注意到崔景颢單獨拉着那個搭讪的女人走到了一邊,他回過頭來,神情陰郁。
崔景颢玩女人玩男人的前科不少,但因為照顧得體分手也比較體面,加上他花錢大方,沒有哪個情人不願意和他這樣一個明星交往,反正之後玩夠了撈一筆就分手。
崔景颢和他們出身差不許多,都是從百名新人裡培訓出來的拔尖人才,不過他在為人處世方面,比他們都要世故得多。脾氣陰晴不定脾氣火爆的經紀人都在他嬉笑臉皮面前和順不少,崔景颢在僞裝自己方面,下了大功夫。
魏星星也最喜歡他了。
喬恩低下頭,看着手裡這碗混合了各種野蔬的飯碗,心中泛起陣陣仇恨,手臂都在發抖。
崔景颢是摧毀魏星星的實質性的罪魁禍首,而他什麼也沒有做,隻是一個袖手旁觀者。到頭來,他卻成為下場最慘的那一個……憑什麼……
“你在這裡自己一個人在想些什麼?”
心中恨意滔天,絕望也幾乎籠罩了他,忽然身後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喬恩回頭,看到另外一個青年,收留他卻是對他漠然置之,随他生死不論,同樣看他看做廢物的家夥。
都是一群自私冷漠的家夥罷了。
喬恩仇恨的眼神并沒有叫霍扉錯過,身上散發的惡意,濃稠得幾乎與這裡腐爛的根系植物裡埋藏的屍骨一樣,惡臭無比。
霍扉真的很不願意與這個與死人無異的惡心家夥接觸。但目前為止,據他所觀察到的,那個出手相助的崔景颢,對喬恩的态度,也不是多好的朋友嘛。
喬恩自己一個人吃冷飯,崔景颢就去撩女人玩去了,壓根不管他。
霍扉眼珠子下移,望着喬恩手臂上裸露的傷疤,心中微微得意。
隻是一個小小的挑撥離間,兩個好朋友就有分歧了,喬恩真不愧是寄生蟲一樣的家夥,除了依附他人,他什麼用也沒有。而被寄生的家夥也厭惡他這種作态,隻把他當做工具人用。
“你的好朋友不管你了嗎,自己一個人。”
霍扉專挑忍的痛處戳,故意惡心人,清晰看到喬恩那死人臉頓時扭曲起來,心中大感快慰。
真想給星星拍下來,他一定也高興。
霍扉這麼想着,思緒又是飄到男孩那裡。
好像很久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那裡進展如何。
霍扉想到冷魅鬼怪,發起瘋來那殘忍冷酷的一面,深呼吸幾次緩和心中激蕩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