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是被渴醒的。
因為口渴而意識複蘇,感知也在回歸。
盛淵感覺自己扭曲的像是大卸八塊了一樣,他被五馬分屍了嗎……他被拆分骨頭吃進那些野蠻人的肚子裡了嗎……
他像是擱淺的魚兒那樣扭動着,試圖調動起四肢,想要摸一摸自己,是不是已經分裂成無數肉塊了。
然而一動,拉扯到胸腹,盛淵猛然咳嗽起來。口腔粘膜連着嗓子裡,又幹又熱,活像是塞了一把幹草,身體周圍也十分郁熱。
盛淵呼哧呼哧喘着氣,感覺自己要脫水而死了。
終于周圍出現了不一樣的氣息波動,影子撩靠近了,盛淵聞到熟悉的草莽氣息,盛淵不自覺想要逃離,卻是提不起勁。
一雙粗粝的大手鉗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張開嘴。
盛淵嘴巴裡被喂了一口水時,下意識就要吐出來。被囚困的這段時間,盛淵沒有多少時間概念,隻記得自己除了吐就是吐。
吐得昏天黑地。
他身體脫水嚴重,又被經常性掰開他的嘴巴,灌進來溫水,确保他的身體保持新鮮。
那人灌得又多又快,盛淵嗓子裡又開始反射性收縮要幹嘔,沒力氣推開,也懷着報複的怨怼心思,他直接張口“哇——”吐了那人一身。
身體被猛然放下的時候,盛淵仰面倒下,意料中的碰碎後腦勺的場景未出現。他被接住了,靠在一個意外有些冷的懷抱裡。
盛淵睜開發紅的眼睛,看到帶着笑臉的弟弟,正在拿着一塊布給他擦臉。
“你醒了呀,和我預期的時間剛剛好。”
盛淵轉動着眼珠子,發覺自己身處一個寬闊房屋内,他橫躺在獸皮鋪墊的床上,癱着手腳,身下是冰涼柔軟的毛茸茸皮毛。
仿佛被無數隻野物爬行過身體,盛淵感知恢複,一陣打擺子。
四周挂了一重又一重的輕紗幔帳,蒙蔽視野。剛才被猛然甩開,盛淵一隻手垂蕩下了床沿,他滞澀手指勾到了點軟綿,蜷縮了下,又是被身後的人握住指尖,拉回帳内。
這裡就好像一個盤絲洞……
兩隻巨型蜘蛛将他拖進這個洞内,給他身上纏繞了許多蛛網。
盛淵視線下移,影影憧憧的恍惚裡,看到自己一絲不着的身體,确實是纏滿了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白色絲物。
他想起來了,是兩兄弟做的。
在他被拖進洞内後,就開始了弟弟所說的清洗獵物,以及儲存獵物的程序。
他被按進水桶裡,從外面到裡面來回清洗,腸壁也被掏洗幹淨——盛淵尤能記得弟弟樂衷于此道。
在哥哥冰冷厭惡地擦洗完他的雙腿,緻使他小腿都開始抽筋,腳趾也變得粉紅開始起皺,兩人調轉方位,弟弟曲折他的腿彎,開始他積極主動的清洗工作。
盛淵接連嘔吐,胃袋空空如也,自然生不出力氣去推阻,弟弟擅長處于獵物的腥髒器官,血沫以及骨肉筋膜……
盛淵被一次次搜腸刮肚,渾身都在發抖抽搐,強撐着一股要想辦法脫身,要狠狠弄死他們的意志,盛淵減弱了這種劇烈反抗。
大概是在他被弄得崩潰了,昏迷過去後,他們才放過了這清洗工作,開始儲存……
“你的身體在發燙。”
弟弟輕輕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不過盛淵沒有再像上次那樣,一擊命中丢了神志。
他在這段時間内已經聽到許多次弟弟這種迷失人心智的聲音,盛淵有了些抵抗力。
盛淵仰躺在摟抱着他的弟弟懷裡,沒有回答,做一個無動于衷已經臣服現實,放棄掙紮的獵物。
弟弟撫摸着他蒼白的臉頰,盛淵的皮膚脆弱敏感,一會就浮起來紅暈,流動的血液随着弟弟手掌在他身上的遊走而鼓噪。
渾身纏滿蠶絲的單薄胸口起伏,呼吸微微,盛淵半阖着眼,微蹙眉,弟弟手指碰到他的唇邊,揉弄了一下他無血色的唇瓣,“張開。”
男孩顫抖了下睫毛,臉頰紅暈加重,似是不堪如此,但還是聽話地張開。
口中喂進來一顆酸甜糖塊。
“真乖。”弟弟欣喜于他的順從,像是獎勵聽話的寵物喂給愛吃的零食,又像是對待珍藏寶物那樣溫柔地撫觸男孩柔嫩的皮膚。
吃到糖塊的盛淵則是閉上了眼,感受着糖液流進幹澀食道裡,化作一滴滴氣力積攢于體内。
男孩柔若無骨地依靠在他的懷裡,像極了庫索裡小時候從沙漠抓回來飼養在罐子裡的紅斑蛇,拔掉毒牙後的紅斑蛇柔軟順從,美麗動人,就像此刻的男孩。
“你真的很漂亮。”弟弟低下頭,挺直鼻梁蹭着男孩發紅的鼻尖,由衷地誇贊。
“比我之前收集到任何獵物都要漂亮。”
盛淵沒回應,虛弱地閉上眼,歪頭過去。
弟弟呀了一聲,額頭抵着男孩的額頭,仔細測了溫度,發覺确實是燒起來了,他朝向外面說。
“哥哥,他發燒了,去拿退燒藥。”
手工棉麻編織的床帳外,站着高大男人,臉色陰沉沉的,上衣有濕重的痕迹。
哥哥脫掉髒衣服,扔到一旁的鐵盆裡,聞言置若罔聞。
“哥哥你聽到了嗎?”弟弟不得不提高音量。
回應是男人摔門而去。
弟弟等了半晌,等不到男人回來。弟弟隻好給男孩又喂了點水後,将昏睡的人安置好,下了床。
床帳撩開又放下,打在盛淵臉上的陰影明明又暗暗,垂放在身側的單薄手掌顫抖着握緊,又痙攣着松開。
盛淵吐出一口濁氣。
他要恢複力氣,他要暗中蟄伏,這些都要慢慢來,慢慢來。
……
弟弟出去的時間很短暫,盛淵隻是眯了一會,就聽到開門關門聲,接着床帳被撩開。弟弟爬上床,托起他的後頸。
醒來不到半天,盛淵身上皮膚紅透,幾乎是被蒸熟的紅蝦般滾熱。弟弟找來一些消炎藥和退燒藥,盛淵被扶起來,模糊聽到弟弟說這藥的來曆。
“……從那些人身上搜出來的,我們得承認,這些是有好處的,見效很快……可哥哥就是不喜歡……他太固執了。”
弟弟絮絮叨叨着,渾身高熱的盛淵含水吃下兩粒藥片,嘴巴裡苦澀的滋味沖淡了些許甜膩。
弟弟等了半天,懷裡人的溫度始終時高時低,呼吸也炙熱。他疑惑低下腦袋,貼上男孩紅熱面頰,不解:“你怎麼還不好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