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摔上的聲音,打斷了路邊擁抱着哭訴衷腸的兩人,準确的說是汪夢涵被打斷了。
眼睛上的濕透紙巾被車門氣流震得脫落掉下來,他睜着眼睛,見到從駕駛座下來,大步朝這裡走近的高大男人。
陰沉着臉色,英挺眉眼緊縮,周身籠罩着一層黑色陰雲,不是可怕的魏思辰,魏主任,是誰?
身為學生的他,還抱着身份是魏思辰弟弟的男孩,汪夢涵吓了一跳,下意識就松開了手。
和無數偷偷談戀愛結果被撞見的少男們一樣。前一秒肝腸柔情,下一秒老師兇惡臉面一露頭,直接撒手就跑——汪夢涵沒跑。
他隻是慫得躲到了盛淵身後,揪着他的袖口,驚叫了一聲。
實在是眼前情景太過荒唐,盛淵沒忍住回頭看他一眼,看到汪夢涵哭得濕潤發紅的眼睛。
紅彤彤腫得跟兔子一樣,眼一眨就掉下兩顆淚珠子,叫得也跟隻受驚的兔子一樣。
“星星!救我!”
盛淵又閉了下眼。
或許可能有一半概率,汪夢涵摻和到了怪物學生們的紛争之中,因為自己受到欺負,他冷眼看着怪物學生們落入危險,以牙還牙報複了回去。
但要汪夢涵做到隐瞞個性,謀劃陷害魏星星,甚至為了某個他不能知道的秘密,直接幹脆利落解決怪物學生們——這是他萬萬不能笃信的。
一賠百的賠率,他賭上基本血本無歸。
如果汪夢涵真是演戲,那麼他确實騙過他了。
……
魏思辰走近了,将人拉了過去,脫下來的大衣罩到了盛淵肩上,鋒利眼神斜斜盯向瘦高男生,“你剛才做什麼了?”
面對氣場十足的魏思辰的逼問,剛才還哭求着男孩接受自己的汪夢涵,此刻一個字也不敢照實了說。
“沒……沒做什麼…”他眼睛上還粘帶着亂七八糟的碎紙屑,一抹臉上濕漉漉的水痕,借此躲避視線,聲音發虛,“眼睛進沙子了,星星幫我看了一眼。”
“隻是看一眼,”魏思辰冷笑,“我怎麼看着還抱一塊去了!”
汪夢涵頓時渾身一震,眼發直,臉也僵。
“你眼睛瞎了?要星星幫你看,眼睛出問題了,滿大街的藥房!診所!醫院!都做什麼的?還要星星幫你看,他能給你看出花來?”
“我看你眼睛還挺尖的,看到我來松手那叫個快,你眼睛沒問題啊?”
盛淵已經打開駕駛座,将背包扔到車裡,魏思辰還在訓話,越訓話越難聽,越說越嘲諷意味濃厚。
不僅僅隻是作為一個老師的訓話程度了,隐隐的敵意釋放出來。
被訓話的男生隻是低着頭,和魏思辰差不許多的身高,氣勢卻截然不同。
汪夢涵背後還藏着他送不出去的禮物,巴掌大的八音盒扣在手心裡,聽着魏思辰訓話,一聲不吭,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盛淵看着這一幕,已經确認汪夢涵不會反抗魏思辰。
在魏思辰陰恻恻說出,“你還想讓星星擋着,你以為他會幫你嗎,我是他哥,他幫誰你還看不出來,蠢不蠢啊。”
盛淵聽他言辭隐隐有些過了界,沉聲說了句,“魏思辰,你還走不走了。”
魏思辰回身,沉着臉色,盯他一眼,盛淵見狀直接摔上門,坐上駕駛座把車鑰匙擰開,引擎聲在昏昏沉沉的夜色街頭,轟轟作響。
臨門一腳油門就要開了出去,魏思辰已經快步走到車前,開了主駕駛門,将人推着坐上副駕,自己坐進去。
“系好安全帶。”魏思辰手握方向盤,顯示台亮起的暗色燈光,映襯他臉色很不好看。
盛淵回身坐正,看了眼窗外,汪夢涵還站在校門口,眼睛似是朝這邊望了一眼,下一秒油門踩到底的推背感直接帶着他消失在街頭。
……
他沒看清汪夢涵最後那一眼裡,具體帶了什麼情緒,隻是覺得有些陰沉沉。
盛淵回想整個事情經過,發出一個疑問。
這個疑問,在魏思辰帶他離開學校,駛向城市公路,他問了出來,“他們離不開學校是嗎?”
魏思辰隻管目視前方,自顧自開車。
盛淵:“魏思辰,我不想跟你吵架,如果你不說話,我就代表你默認了。”
魏思辰這時冷聲開口,“魏星星,我發消息怎麼和你說的,在原地等着我,不要随便跟别人離開,你全當耳旁風了?”
盛淵攥緊身上安全帶,盯着他,“今天同學聚會,你是知道魏星星會發生什麼的,對嗎?之前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你又不聽我的話,我說過多少次,你看不出來那個汪夢涵對你什麼态度嗎,你拿他當擋箭牌,擋住誰了嗎?”
盛淵有些怒了,“魏思辰,你給我好好回答問題,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魏思辰自顧自講自己的,“半天看不住你,就開始給我找事,當着我的面抱一起,說兩句你還維護他,我不來你們是不是要上天了!”
“我沒有,我什麼也不知道,我隻是在找線索!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隻知道強調我是魏星星,我除了自己找還有什麼辦法!”
“魏星星,我是你哥,你想找誰都不能越過我去,除非我死了!”
盛淵被他一通胡亂指責,不知道是被他的言辭氣狠了,還是被魏星星羞愧的情緒擾動,他竟一時再開不了口。
漸漸地,從魏思辰逃避的反應裡,他逐漸摸出一點,之前一直隐憂的問題忽然重新浮現出來——魏思辰到底知道魏星星的遭遇嗎?
如果說,他來到這裡是拿了魏星星的劇本,那魏思辰呢?
是隻拿了魏思辰一個人的劇本,還是兩個人的命運,都在他眼裡?
或者說,在他沒來之前,沒有成為魏星星之前,魏思辰已經很早來到了嗎?他看到了屬于魏星星的人生劇本了嗎?
他有沒有像他盛淵一樣,做出不一樣的舉動呢?
盛淵看着開車的魏思辰一如既往的冷酷側臉,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怔了下,呼吸停窒了一瞬。
“你知道。”這一聲,輕得似是在自言自語的呢喃。
可他距離很近。
魏思辰臉部線條堅毅冷冽,不為所動。
盛淵正過臉來,怔怔看着前方道路,路燈和燈帶不斷刷新,視野卻始終是模糊不清的混沌夜景。
他不停眨動眼睛,下颌擡起,沒叫眼睛裡的水霧化作實質性淚滴,隻是啞聲說着,“停車。”
魏思辰沒反應,還試圖繼續講他的道理,盛淵卻是直接去掰動車門的開關按鈕,半個車門打開灌進狂風的時候,魏思辰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來。
駕駛人身體歪了,緻使方向盤失控偏了方向,車身歪斜着往前沖了一段,又是在魏思辰緊急刹車下停靠在了路邊。
車前蓋撞上電線樁子,車身震顫,充氣墊沒有彈出,隻是緊急避險燈光自發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