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冰冷地側目，盯着腳下的人，又是狠狠一腳落下，擦過魏思辰的臉。

眼裡進了灰塵，魏思辰也沒有閉眼，被赤焰灼燒，令他雙目泛起血絲。

意識到他做的事情在盛淵那裡再無轉圜餘地，魏思辰臉上的血色很快褪得一幹二淨——未揭穿之前，盛淵說了很多，希望兩人和平分開，最終揭穿這些欺瞞過後，盛淵已經一句話也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個眼神也不想再留給他了。

隻有無盡冰冷的殺意，厭惡透徹的放棄。

魏思辰跪起身，上半身伏低，很艱難地仰着頭顱，半張臉都是血，他抓向盛淵背後的手腕，“不！不可以……别走……”

盛淵停了下，接着一腳踹開他，轉身如同一陣抓不住的風那樣，迅疾消散于夜色中。

……

黑夜是所有陰暗事物的保護色。

無窮無盡的黑暗，鋪天蓋地綢緞似的散開，密不透氣地裹住所有的試圖用夜色掩蓋行迹的人，黑暗是保護色，同時也是最脆弱的令人暴露所有卑劣不堪的膜布，一扯就破。

街道由寬至窄，幹燥地面逐漸變得濕漉漉。

追到此處的蘇顔，轉動腳下，看到旁側巷子内，髒污牆壁上蹭出來的血迹，一直到了僻靜巷子深處，水聲嘩嘩嘩響起來。

他慢慢靠近，看到蹲坐在居民區一處消防栓旁邊的人影。

消防栓被擰開了，水噴濺向高處，嘩嘩嘩水流沖刷着腳下，血水慢慢順着地勢，流到巷子外面，蔓延到了蘇顔腳下。

清洗完腳下血迹還不算的盛淵，雙手也在不住絞着摩擦，蒼白十指很快變得通紅，甚至是想把自己全身淋個透徹。

“好髒……好髒……”

盛淵望着持續不斷的高漲水流，像是看到了什麼可以沖刷身上髒污的極淨之物。

他站起來，将沾染血迹的衣服扯下扔到地上，身體往高壓水流下走過去，卻是這時，身後扯出來一股力道，按住他的肩膀。

盛淵此時攻擊性極強，任何外界幹擾都被他視作敵意，他反應極大地背身繞過來人，舉手便是掐人咽喉，另一手掌心燃起一團蒼白冷焰。

這種最快最便捷，同時也是最粗暴簡潔，不可控動辄就會傷到自己的方式，盛淵用得毫不猶豫，他隻想快點解決麻煩，他一刻也忍受不了身上的不幹淨。

然而蒼冷火焰襲去，恍然映照出一雙眼睛，那顔色特别的——紅色鞏膜與粉色虹膜組成的奇特眼睛出現時，盛淵茫然了一瞬，襲擊的動作慢了一拍。

這遲疑一拍，短暫令他攻擊力下降，對面迅速扣住他抓向脖頸處的手腕，反手将人推着往後退。

盛淵腳下踩着水淋淋地面，跌跌撞撞的退到了巷子最深處，後背靠住了一塊冰冷牆壁。

盛淵感受到一股冷意，來自後背，來自手腕處皮膚的碰觸。

熟悉的動作，冰涼手心貼合，十指穿過他的與他交扣，接着覆蓋手背，被迫握住一團冰雪似的。

扣住，就牢牢不放松。

盛淵愣了愣，有些發紅的眼睛，對視上蘇顔那一雙冷淡的粉紅色眼睛。

“……蘇顔？！”

蒼冷火焰無聲無息消散，盛淵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出現在此處的人，蘇顔微微颔首，表示是他。

盛淵聲音沙啞：“你怎麼……又追着我來了？”

蘇顔反問：“你沒發現我嗎？”他指在公交站台。

盛淵搖頭，又是警惕盯着他，“你什麼時候跟上我的。”

蘇顔沒說話，注視着他的臉。剛才拽得快而猛，盛淵也還是不可避免被水流濺到，頭發淋濕了。

透明水滴順着一縷濡濕發絲滴答，落到額頭，又是緩緩流向眼周。

盛淵眼睛不适地眨動，眼睫毛就變得濕漉漉，眼睑下至暈染得特别濃深，濕紅的一道，連着上挑眼尾。

很像是哭過的樣子。

蘇顔擡手，托着他的半邊臉，大拇指按到他的眼下柔軟绯紅的地方。

他的臉在發熱，而蘇顔的手指冰冷，冰得盛淵抖了下。

“松開我。”蘇顔這樣壓迫性的抵制他的身體，令盛淵感到不舒服，他想要推開人，感覺後背有東西在蠕動時，盛淵頓時寒毛豎起。

冷風一吹，脊背頓時緊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流動似的物質，裹着他光裸的肩膀，慢慢覆蓋上他脫掉衣服濕痕淋漓的上半身，盛淵低頭掃視，才恍然發覺這熟悉的包裹感是來自蘇顔的影分身。

影分身一出現，在狩獵島副本，蘇顔救他，受傷，受到夢魇侵擾，再後面空間境碎片，蘇言出事……等等一系列事件，畫面放電影般在腦海閃現。

蘇顔感受到，盛淵強硬的姿态在慢慢弱化。

“你是來抓我回去，”盛淵擡頭看她，眼睛裡的水痕又溢出，加重了眼睑下的濕紅，聲音嘶啞地問，“為你哥報仇的嗎？”

……